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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廟的腐朽木門被陳默用肩膀狠狠撞開,又在他和阿福合力之下,

用一根撿來的粗木棍死死頂住。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斷。門外,

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腳步聲,在荒草荊棘叢中停頓了片刻,

隨即又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繞著廟墻移動起來。

沙…沙…沙…聲音時遠(yuǎn)時近,如同毒蛇在枯葉上爬行,

每一次都精準(zhǔn)地碾過廟內(nèi)三人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

“他…他在外面…”阿福背靠著冰冷的土墻,胸膛劇烈起伏,小臉上毫無血色,

握著半塊碎磚的手抖個不停,聲音帶著哭腔,“默哥…怎么辦…”“別出聲!

”陳默壓低聲音厲喝,自己卻同樣背靠著門板,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混合著污泥從額角滑落,

流進(jìn)被荊棘劃破的傷口,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

耳朵如同雷達(dá)般捕捉著廟外的動靜。那腳步聲…沒有立刻強(qiáng)攻,說明對方也在忌憚!

忌憚什么?是廟內(nèi)可能的陷阱?還是…剛才在屠宰場后巷,他們撞破的那一幕血腥?

柳明煙蜷縮在墻角一堆還算干燥的枯草上,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雙手死死抱著那個從老張頭尸體旁奪來的、沾滿污血和腥臭油脂的破布包裹,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抱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她的目光空洞地盯著廟頂破洞漏下的慘淡月光,牙齒緊緊咬著下唇,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老張頭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脖頸上猙獰的虎頭烙印,

還有那個刻著“柳”字的冰冷木牌…無數(shù)恐怖的畫面在她腦中瘋狂撕扯。為什么?

黑虎幫為什么要殺自己人?老張頭臨死前指向虎頭烙印是什么意思?

那木牌…那木牌上的“柳”字,又代表著什么?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茫然,幾乎要將她吞噬?!傲鳠?!

”陳默低沉嘶啞的聲音如同鞭子,抽打在死寂的空氣中,也抽在柳明煙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那包裹!打開它!快!”他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銳利而急切的光芒。

老張頭拼死守護(hù)、又被神秘人追殺的東西,是他們此刻唯一的線索,也可能是唯一的籌碼!

柳明煙渾身一顫,渙散的目光終于聚焦在懷中的包裹上。包裹入手沉重,

帶著一種油膩的、令人作嘔的滑膩感和濃烈的血腥氣。她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帶著霉味灌入肺腑,強(qiáng)行壓下翻騰的恐懼和惡心。

她伸出沾滿污泥、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指,

摸索著包裹上浸透了血污和油脂、已經(jīng)板結(jié)發(fā)硬的繩結(jié)。繩結(jié)系得異常復(fù)雜、死緊,

顯然老張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盡了最后的氣力。

柳明煙纖細(xì)的手指用力摳著那油膩冰冷的繩結(jié),指甲縫里很快塞滿了黑紅色的污垢,

額頭滲出細(xì)密的冷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門外那沙沙的、如同索命咒般的腳步聲,

依舊在不緊不慢地繞著廟墻移動,仿佛在享受獵物的恐懼。“我…我來!

”阿??吹搅鳠煹钠D難,鼓起勇氣湊過來。他力氣大,但手指粗笨,

對著那滑膩的死結(jié)更是無從下手,急得滿頭大汗。“用這個!”陳默眼尖,

從墻角垃圾堆里扒拉出一塊邊緣鋒利的碎陶片,遞給柳明煙。柳明煙接過陶片,

冰涼的觸感讓她手指一顫。她不再猶豫,眼神一狠,

用陶片鋒利的邊緣狠狠割向那頑固的繩結(jié)!“嗤啦——”油膩的粗麻繩應(yīng)聲而斷!

柳明煙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她顫抖著手,一層一層剝開那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破布。

每剝開一層,那股混合著血腥、油脂和某種陳舊紙張的特殊氣味就濃烈一分。終于,

破布散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不是金銀,不是珠寶。

是幾本厚厚的、邊緣卷曲、紙張發(fā)黃發(fā)脆的冊子!冊子的封面沒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種深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跡般的污漬浸染了大半。冊頁之間,

還夾雜著一些零散的、同樣污損不堪的紙片。“賬本?”陳默湊近,眉頭緊鎖。

這和他預(yù)想的“罪證”或“藏寶圖”相去甚遠(yuǎn)。但直覺告訴他,這東西絕不簡單!

柳明煙卻像是被雷擊中一般,身體猛地僵??!她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

手指如同痙攣般撫過最上面一本冊子那深褐色的污漬封面。那不是普通的污漬!

那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帶著油脂和煙熏痕跡的暗紅色!

一種地方見過——她父親書房里那些被秘密焚毀的、記錄著某些不可告人交易的舊賬冊殘頁!

“是…是‘隱賬’!”柳明煙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悸,

“用…用特殊藥水處理過!尋常水火難侵!只有…只有用特制的顯影藥水,

或者…或者用火烤…才能看到真正的字跡!”她家族世代經(jīng)商,

對這等隱匿賬目的手段再熟悉不過!老張頭一個肉鋪老板,怎么會有這種東西?火烤?!

陳默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立刻看向廟中央那堆早已熄滅、只剩冰冷灰燼的火塘!“阿福!

生火!快!要小火!溫度不能太高!”他壓低聲音,語氣急促?!芭丁?!

”阿福雖然不明所以,但對陳默的命令有著近乎本能的執(zhí)行力。他立刻蹲到火塘邊,

用燧石和撿來的干燥枯葉、細(xì)枝,小心翼翼地重新引火。橘紅色的火苗再次微弱地跳動起來,

散發(fā)出有限的光和熱。陳默拿起最上面那本污損最嚴(yán)重的冊子,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微弱的火苗。冊子邊緣的紙張在溫?zé)岬臍饬飨挛⑽⒕砬?/p>

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血腥、油脂、陳舊紙張和某種奇異藥味的焦糊氣息彌漫開來。

柳明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靠近火苗的冊頁。陳默的動作極其小心,

如同在拆解一個隨時會爆炸的裝置。他將冊子微微傾斜,

讓微弱的火舌若有若無地舔舐著封面那深褐色的污漬區(qū)域。奇跡發(fā)生了!

在火舌溫柔而持續(xù)的舔舐下,那深褐色的污漬如同冰雪消融般,竟然開始褪色、變淡!

而原本空無一物的紙面上,如同幽靈顯形般,緩緩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工整而細(xì)小的墨字!

“出來了!”柳明煙低呼一聲,聲音帶著激動和恐懼的顫抖。陳默精神大振,

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火候,將冊子緩緩移動,讓火焰均勻地烘烤著紙面。

更多的字跡如同褪去偽裝的密碼,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柳明煙湊得更近,借著火光,

她那雙屬于賬房先生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飛速地掃過那些浮現(xiàn)的墨字。她的臉色,

隨著閱讀的深入,變得越來越蒼白,眼神中的震驚和恐懼也越來越濃!

路費(fèi)’…紋銀一百五十兩…經(jīng)手人…孫麻子…簽收…黑虎印…”……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賬本!

青州城各處收取“保護(hù)費(fèi)”、“炭敬”、“平安錢”、“過路費(fèi)”等所有非法所得的流水賬!

時間、地點、金額、經(jīng)手人、簽收人的印記(大多是那個猙獰的虎頭圖案)…一筆筆,

一樁樁,觸目驚心!然而,讓柳明煙渾身冰冷、如墜冰窟的,是最后幾頁!那上面記錄的,

不再是零散的銅錢和碎銀,而是動輒數(shù)百兩、上千兩的巨額紋銀!而且,

名目不再是“保護(hù)費(fèi)”之類,

…乙字七號…”“五月…‘河鮮’…紋銀一千五百兩…入庫…甲字一號…”……更可怕的是,

在這些巨額款項的“簽收”欄,赫然不再是黑虎幫的虎頭?。?/p>

而是幾個極其刺眼、讓柳明煙瞬間血液凝固的名字!

房司吏…王有德印”“簽收:兵房典史…周彪印”“簽收:州衙通判…劉文遠(yuǎn)印”青州府衙!

戶房!兵房!通判!這本污穢的賬冊,不僅記錄著黑虎幫的累累罪行,

更是一本鐵證如山的行賄賬冊!它清晰地記錄了黑虎幫將敲骨吸髓榨取來的巨額財富,

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了青州府衙的實權(quán)人物!形成了一個龐大而黑暗的利益網(wǎng)絡(luò)!官匪勾結(jié)!

沆瀣一氣!難怪老張頭要拼死守護(hù)!難怪黑虎幫要殺人滅口!難怪那個神秘人緊追不舍!

這本賬冊一旦曝光,足以在青州城掀起一場滔天巨浪!足以讓無數(shù)人頭落地!

柳明煙的手指死死摳進(jìn)發(fā)黃脆弱的冊頁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的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殘燭,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命運(yùn)嘲弄的荒謬感席卷了她。

她柳家的血仇…她父親被構(gòu)陷的冤案…背后是否也有這黑暗網(wǎng)絡(luò)的黑手?

那個刻在木牌上的“柳”字…難道是指向這個?老張頭…他認(rèn)識父親?

他是…父親當(dāng)年埋下的暗樁?無數(shù)的疑問和冰冷的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柳明煙!

后面是什么?”陳默急切地催促,他看不懂那些復(fù)雜的賬目和官名,

但從柳明煙劇變的臉色中,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遠(yuǎn)超想象!柳明煙深吸一口氣,

強(qiáng)行壓下翻騰的心緒,手指顫抖地翻到賬冊的最后一頁。這一頁似乎被水浸過,

污損得格外厲害,顯影的字跡也模糊不清。她用陶片小心翼翼地刮去一層污垢,

湊近微弱的火苗。

…甲字…壹號…簽收:……”后面的字跡被一團(tuán)濃重的、如同凝固血塊般的污漬徹底覆蓋了!

無論柳明煙如何小心地用火烘烤、用陶片刮擦,那團(tuán)污漬都頑固地黏附在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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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27 05:3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