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別墅深處,一間毗鄰著早已廢棄的嬰兒房的儲物室里。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舊物和淡淡樟腦丸的味道。陽光透過高處的氣窗,
在蒙塵的地板上投下幾道傾斜的光柱,光柱里無數(shù)塵埃在無聲地飛舞。
老傭人張媽佝僂著背,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個蒙著厚厚灰塵的相框。相框里,
是一張泛黃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背景是二十多年前仁愛醫(yī)院簡陋的病房,
年輕的沈曼如穿著病號服,臉色還有些蒼白,卻帶著初為人母的溫柔笑意,
懷里抱著一個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嬰兒。旁邊站著同樣年輕、意氣風(fēng)發(fā)的林振邦,
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輕松笑容。而站在病床另一側(cè),穿著白色護士服、微微低頭看著嬰兒的,
正是年輕時的張媽自己,那時她的頭發(fā)還是烏黑的,臉上帶著淳樸的、滿足的笑容。
張媽布滿老年斑和皺紋的手,拿著柔軟的絨布,一遍又一遍,
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擦拭著玻璃相框的表面,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她的動作專注而虔誠,渾濁的老眼緊緊盯著照片上那個粉色襁褓里的小小嬰兒,
眼神復(fù)雜得難以形容。有深深的懷念,有無法言說的慈愛,但更多的,
是一種沉甸甸的、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幾乎要將她壓垮的愧疚和恐懼。
指尖拂過照片上嬰兒模糊的小臉,張媽的手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一滴渾濁的淚水,
毫無征兆地溢出眼眶,順著她臉上深刻的溝壑蜿蜒而下,“啪嗒”一聲,
滴落在蒙塵的相框玻璃上,暈開一小片濕潤的痕跡。
“作孽啊…” 一聲極輕、極細的嘆息,從她干癟的唇間逸出,帶著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輕得像塵埃飄落,瞬間就被儲物室死寂的空氣吞噬得干干凈凈。
她慌忙用袖子擦掉那滴淚水和玻璃上的水痕,像是要擦掉什么見不得人的罪證。
她猛地將相框緊緊抱在懷里,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環(huán)顧著這間堆滿舊物的、陰暗的房間,
仿佛害怕那聲嘆息會被無形的耳朵聽了去,揭開了那個被她帶進墳?zāi)挂步^不敢觸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