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庭院中的氣氛凝重到冰點,一場更大的災難仿佛一觸即發(fā)之際。
一個沉穩(wěn)而有力的腳步聲,從主宅的陰影中傳來。
一個身影,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莊重的黑色和服,身形高大,面容冷峻,正是日向一族的前任族長,雛田和花火的父親——日向日足。
他的出現(xiàn),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他身后沒有跟任何護衛(wèi),只是獨自一人,走到了場中。
『父親!』花火驚呼道。
日足沒有看她,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鎖定在影久的身上。
那雙古井無波的白眼之中,此刻翻涌著外人難以讀懂的,復雜至極的情緒。有震驚,有悔恨,有痛苦,還有一絲...欣慰?
『你...還活著...』日足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顫抖,『影久...』
影久看著日足,臉上的瘋狂和嘲弄慢慢收斂,取而代?pad?的,是一種冰冷刺骨的漠然。
『日足大人。』他微微躬身,行了一個分家對宗家的禮,但姿態(tài)卻充滿了諷刺,『好久不見。沒想到您還記得我這個“已死”的分家小鬼。真是榮幸之至?!?/p>
日足沒有理會他的嘲諷。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影久,仿佛要透過這張年輕的臉,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影久的面前。
在所有人,包括影久自己,都以為他要出手制裁這個“叛徒”的時候。
日向日足,這個高傲了一生,視宗家榮耀為一切的男人,做出了一個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舉動。
他緩緩地,彎下了自己的膝蓋。
然后,當著所有宗家和分家族人的面,對著影久,這個分家的后輩,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的額頭,深深地磕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
全場死寂。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花火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鷹斗等宗家成員,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雛田也愣在了原地,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如此放下所有的尊嚴。
影久臉上的漠然,也終于被打破了。他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后退一步,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震驚和荒謬。
『你...你這是在干什么?!』他厲聲喝道,『日向日足!你瘋了嗎?!你可是宗家的族長!』
『我已經不是了。』日足沒有抬頭,聲音從地面?zhèn)鱽?,沉悶而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現(xiàn)在的族長,是雛田?!?/p>
『我今天,不是以族長的身份跪在這里。』
『而是以一個兄長,一個...罪人的身份,跪在這里?!?/p>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白色的眼睛里,竟然噙滿了淚水。
這個鐵打的男人,哭了。
『影久...』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悔恨,『當年的錯,在我...一切的根源,都在我...』
他仿佛沒有看到周圍的人,只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和懺悔之中。
『當年,云隱村想要得到白眼的秘密,綁架了雛田。我殺了他們的頭目,卻引發(fā)了兩國的外交危機。他們要求我們交出兇手,否則就發(fā)動戰(zhàn)爭?!?/p>
『為了保護家族,為了保護木葉...長老會決定,必須有人為此負責?!?/p>
『而那個人,本應該是我?!?/p>
『但是...』他的聲音哽咽了,『我的弟弟,日差...他為了保護我這個兄長,為了保護宗家...他選擇代替我去死?!?/p>
『他臨死前對我說...』日足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滑落,『他說,『兄長,我不是為了宗家去死,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來反抗這被詛咒的命運?!弧?/p>
『我那個時候,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日足痛苦地用拳頭捶打著地面,『我以為他只是在安慰我!我甚至覺得,分家為宗家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直到后來,我才慢慢明白...他恨的,不是我,而是這個將我們兄弟二人活生生隔開的,該死的命運!』
『是我太懦弱了!』他仰天長嘯,聲音悲愴,『我繼承了族長之位,卻沒能繼承改變這一切的勇氣!我眼睜睜地看著『籠中鳥』的悲劇,一代又一代地重演!我親手將我的女兒花火,也培養(yǎng)成了一個只知道維護規(guī)則的“第二個我”!』
『我才是日向家最大的罪人!』
這番發(fā)自肺腑的懺悔,像一道道驚雷,劈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花火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一直敬畏的,如山一般威嚴的父親,內心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枷鎖。
鷹斗等保守派的宗家成員,全都低下了頭,臉上是羞愧和動容。
影久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日足的這番話,狠狠地觸動了他內心最柔軟,也最痛苦的地方。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是在一次任務中,為了保護宗家而死。他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和白眼。
仇恨,如同堅冰。
但日足這番滾燙的,帶著血淚的懺悔,卻讓這堅冰,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日足重新看向影久,眼中充滿了哀求。
『影久...孩子...我知道,一句道歉,無法彌補幾百年的血債。我知道,我的罪,罄竹難書。』
『但是,請你...放下仇恨吧。不要再讓悲劇繼續(xù)下去了?!?/p>
『如果你無法原諒,那就把所有的仇恨,都發(fā)泄到我一個人身上!』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來為我,為整個宗家,贖罪!』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把苦無,毫不猶豫地,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只要能讓你放下屠刀,我,死而無憾!』
家族領袖的懺悔,將家族內部的矛盾,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頂點。
日足不再是那個冷酷的父親,而是一個背負著沉重枷鎖,愿意用生命去尋求救贖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