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辰時，崖底的霧氣剛散，吳天已將紫根草汁液第三次涂在百會穴上。這次他提前用鵝卵石按壓了半個時辰，頭皮發(fā)麻的感覺稍稍抵消了灼痛，竟撐過了五息。當(dāng)?shù)诹⒌拇掏匆u來時，他沒有像前兩日那樣蜷縮，而是死死盯著《靈霄煉體訣》上的穴位圖，指腹在 “涌泉穴” 的標(biāo)注上反復(fù)摩挲。
他挪到石灘邊緣，將雙腳浸入冰冷的溪水里。按照注解，涌泉穴需以冷水刺激，配合紫根草汁引氣血下行。溪水剛沒過腳踝，就像有無數(shù)根冰針往骨頭里鉆，他咬著牙計數(shù)，直到雙腿麻木得失去知覺，才彎腰將藥汁抹在腳心。
起初毫無異樣，可當(dāng)他站起身嘗試 “磐石式” 時，一股暖流突然從腳心竄起，順著小腿經(jīng)脈往膝蓋涌去 —— 正是前幾日涂藥時總被阻塞的路線。左腿的舊傷被這股暖流沖撞著，疼得他險些栽倒，卻也讓樁功的架子穩(wěn)了許多，這次竟撐到了第六十息才踉蹌著停下。
“原來要冷熱相激?！?吳天坐在石頭上喘氣，看著腳心泛起的淡青色，這是氣血初通的跡象。他低頭看向《混沌周天秘典》，昨夜那絲在丹田停留片刻的暖意，此刻似乎與腳心的暖流遙相呼應(yīng)，雖然微弱，卻讓他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有了條若有若無的氣路。
午時的陽光最烈，他抱著最后一絲紫根草渣來到洞外。按照 “鍛骨” 篇的說法，此時陽氣最盛，最適合嘗試 “劈山式” 與內(nèi)力的結(jié)合。他深吸一口氣，左臂抬起時特意放慢速度，讓丹田的暖意緩緩流到肩頭，再借著這股勁劈下右掌。
“啪” 的一聲，掌風(fēng)掃過石灘，竟將一片枯葉劈成了兩半。不是昨日那種邊緣卷曲，而是實實在在的斷裂，斷面還沾著被掌風(fēng)震起的細沙。吳天愣住了，撿起枯葉時，手指都在發(fā)抖 —— 這掌里帶著內(nèi)力，雖然微弱得像燭火，卻確確實實突破了 “引氣入掌” 的門檻。
他試著再劈一掌，這次卻只帶起些微塵土。丹田的暖意像是耗盡了，左臂的舊傷又開始抽痛?？伤睦锴宄?，剛才那一掌絕非偶然：七日內(nèi)，百會穴從撐不過三息到能忍五息，涌泉穴從毫無知覺到能引氣血流動，“劈山式” 從掌風(fēng)不動到能斷枯葉，這點點滴滴的變化，終于在第七日的午時，匯成了 “初窺門徑” 的實感。
吳天將那片斷葉夾在《混沌周天秘典》的書頁里，與之前那片卷邊的枯葉并排放在一起。兩葉相對，如同他這七日走過的路 —— 從對功法的懵懂，到對氣脈的感知，再到此刻內(nèi)力與煉體的初步結(jié)合。
夕陽漫過崖壁時，他坐在凌將軍的骸骨旁，用最后一點力氣在石壁上刻下 “七日” 二字?？毯酆軠\，卻足以讓他記住這七日的煎熬：百會穴的灼痛，涌泉穴的冰刺，丹田暖意的反復(fù)消散，還有那無數(shù)次痛到極致的喘息。
夜色降臨時，吳天蜷縮在石龕里，聽著洞外的風(fēng)聲，第一次沒有感到絕望。他知道 “初窺門徑” 只是開始，往后的修煉會更艱難，可當(dāng)指尖再次觸到丹田那絲若有若無的暖意時，他忽然明白，所謂的門徑，從來不是某一刻的頓悟，而是無數(shù)個日夜的堅持里，那些微不足道卻從未斷絕的微光。
他將兩本秘籍抱得更緊了些，紫根草的余味還在鼻尖縈繞，像在提醒他：崖底的苦修，才剛剛真正開始。
第八日清晨，吳天醒來時，左腿的刺痛減輕了大半。洞外的晨光穿過崖壁的裂縫，在地上投下幾道歪斜的光柱，光柱里浮動的塵埃被晨風(fēng)推著，緩緩飄向石灘的方向。他試著屈伸膝蓋，雖仍有滯澀感，卻已能正常行走，不必再像前幾日那樣蹣跚挪步。
順著溪水往深處走，兩側(cè)的巖壁漸漸收攏，形成條狹窄的石巷。巷壁上布滿墨綠色的苔蘚，指尖劃過能觸到細密的水珠，水珠墜落時砸在下方的石筍上，發(fā)出叮咚的脆響，在寂靜的崖底格外清晰。頭頂?shù)奶炜毡粠r壁切割成狹長的帶狀，偶爾有幾只灰雀掠過，翅膀帶起的風(fēng)卷著細小的石屑，簌簌落在吳天的肩頭。
走到石巷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 竟是片被巖壁環(huán)繞的小谷地。谷地中央有片積水的洼地，水面倒映著崖頂?shù)脑朴?，幾只黑色的蝌蚪在云影里游動。地上長滿齊膝的野草，草葉上還掛著晨露，陽光透過露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其間點綴著黃色的小花，花蕊里藏著細小的甲蟲，正忙著搬運花粉。
吳天撥開草葉往前走，鞋尖踢到塊凸起的巖石，驚起幾只螞蚱，蹦跳著鉆進草叢。忽然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低頭看去，是株半人高的植物，莖稈粗壯，葉片呈鋸齒狀，頂端結(jié)著串紫黑色的果實，根莖處滲出的汁液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周圍的野草像是被它的根系排擠，形成一圈半尺寬的空地，露出底下紅褐色的土壤。
“這是……” 吳天心頭劇跳，連忙從懷里掏出《靈霄煉體訣》。風(fēng)從谷口吹進來，翻動著泛黃的書頁，將 “鍛骨” 篇的草藥圖譜展現(xiàn)在眼前。圖上的 “銀線草” 與眼前這株幾乎一模一樣，葉片邊緣的鋸齒數(shù)量都分毫不差，注解寫著：“鍛骨第一境需以銀線草為主藥，輔以紫根草，可強筋健骨，消淤止痛。”
他蹲下身，用銹劍小心翼翼地刨開根部的泥土。銀線草的根系異常發(fā)達，像無數(shù)條銀色的絲線扎進石縫，費了近半個時辰才將整株完整挖出。根莖斷面處的汁液接觸空氣后迅速凝固，形成層銀白色的薄膜，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與紫根草的苦澀截然不同。
回到洞口，吳天按照圖譜上的方法處理草藥。他將銀線草的根莖切成薄片，與紫根草的碎末混合，放進石洼里用溪水浸泡。兩個時辰后，水色變成淡銀色，表面浮著層細密的泡沫 —— 這正是鍛骨藥液的特征。
他脫了外衣，將傷腿浸入藥液中。起初沒什么感覺，可一炷香后，藥液突然開始發(fā)燙，像是有無數(shù)只溫?zé)岬氖终圃谌啻杲罟?。左腿的舊傷處傳來酥麻的痛感，比紫根草單獨作用時溫和許多，卻更深入肌理。
趁著藥液起效，吳天開始練習(xí) “磐石式”。這次氣血流動順暢了不少，樁功的架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撐到百息時才微微發(fā)顫。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銀線草的藥力正順著經(jīng)脈往骨骼里鉆，膝蓋處的骨膜像被溫水浸泡著，那些細微的裂痕在緩緩愈合。
傍晚時分，藥液的溫度漸漸退去，吳天的左腿卻依舊暖洋洋的。他試著做了個側(cè)踢的動作，腳尖竟能踢到胸前的高度，這在前幾日是絕無可能做到的。更讓他驚喜的是，當(dāng)他再次施展 “劈山式” 時，掌風(fēng)里帶著股沉穩(wěn)的力道，劈在石面上能留下淺淺的白痕。
“鍛骨境的門檻……” 吳天撫摸著石面上的白痕，眼底閃過一絲激動。銀線草的出現(xiàn)，就像給干旱的土地帶來了甘霖，讓他的煉體之路豁然開朗。他將剩下的藥渣小心收好，打算明日再熬制一次，鞏固今日的成效。
夜色漸深，吳天躺在石龕里，聽著谷地方向傳來的蟲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崖底的環(huán)境雖險惡，卻藏著這樣的寶物，或許這便是絕境中的生機。他摸了摸丹田處的暖意，知道隨著鍛體的精進，《混沌周天秘典》的修煉也會隨之加速。
接下來的日子，吳天每日清晨去谷地采摘新鮮的銀線草，午后制藥煉體，傍晚則修煉內(nèi)力。銀線草的藥力持續(xù)滋養(yǎng)著筋骨，他的身體日漸強健，“劈山式” 能劈開三寸厚的木板，“磐石式” 更是能穩(wěn)穩(wěn)撐過一個時辰。
這日黃昏，吳天練完最后一掌，忽然發(fā)現(xiàn)掌心的老繭褪去了些，露出下面淡粉色的新肉，卻比從前更堅韌。他知道，這是鍛骨境初成的跡象，雖然離真正的 “鍛骨” 還有距離，卻已實實在在地踏上了這條修煉之路。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凌將軍的骸骨旁。吳天望著崖頂?shù)姆较颍站o了手中的銹劍。有了銀線草的助力，他有信心在不久的將來，真正突破到鍛骨境，那時，便是他離開這崖底，揭露真相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