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星光從西邊升起。
在遙遠的天際,掛起一輪緋紅色的月亮。
耀眼的點點紅星如同銅釘,密密麻麻地鑲嵌在天幕之上,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紅色的幽冷光輝里。
隨著紅月升起,大地仿佛被一層神秘的薄紗所覆蓋,山川、荒漠、樹木都在這星光下影影綽綽,似幻似真。
遠處的山巒在星光下輪廓分明,猶如一頭頭沉睡的巨獸……
徐懲在劇痛中驟然睜眼。
他的喉間腥甜翻涌,五臟六腑似被萬千鋼針穿刺,然后掙扎著撐起上身。
看見斷刃旁的碎石上,暗紅血漬蜿蜒成詭譎紋路,竟與昏迷時所見的湛藍星光如出一轍。
雙魚紋章滾燙灼人,裂痕中滲出的黑血,正緩緩勾勒出未知圖騰,在地面血月的倒影里,扭曲蠕動。
“這不是夢……”
他踉蹌著扶住殘墻,指腹觸到墻面滲出的靛藍黏液。
西方天際不知何時已被血色浸染,萬千紅星如銅釘般,密密麻麻鑲嵌在天幕,將幽冷輝芒傾瀉而下。
山川輪廓在這詭異光芒中滲出暗紅光暈,連潺潺溪水都泛起鐵銹色漣漪,仿佛天地間的生機,正被盡數(shù)抽離。
山林間的霧氣凝結成血珠,順著草木滴落。
棲在枝頭的夜梟睜著渾濁的金瞳,羽毛下隱隱透出鱗片般的紋路,洞穴深處也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響,蟄伏的野獸們喉間滾動著非人的低鳴。
徐懲望著掌心不斷滲出黑血的紋章,忽覺經(jīng)脈中沉寂的神罰之力開始躁動,宛如被喚醒的遠古兇獸。
“太傅府,鎖鑰,巡夜人,守鐘人……”
他喃喃低語,旋即蹲坐下來。
然后從懷中拿出《幽冥錄》殘卷。
望著上面的古老文字,徐懲開始默念解讀,“當謊言結痂成甲,真相便開始用傷口呼吸……”
“月光縫合裂縫的剎那,唯有少年的脊椎,亮著二十四盞,通向懲間的引魂燈……”
殘卷上的文字,突然泛起幽藍光芒,徐懲只覺太陽穴突突跳動,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腦?!?/p>
二十年前太傅府的祭天臺,影衛(wèi)染血的銅鈴,還有那道將他推出暗格的月白身影,與眼前猩紅血月的景象重疊。
經(jīng)脈中的神罰之力驟然沸騰,雙魚紋章迸發(fā)的紫光,將《幽冥錄》殘卷卷入空中,書頁無風自動,竟浮現(xiàn)出全新的紋路。
“以血為墨,以魂為紙……”
徐懲喉間溢出滾燙的血沫,看著自己滴落的鮮血在地面匯聚成陣圖。
遠處山林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萬千紅星突然同時閃爍,如同一雙雙窺視的眼睛。
“以體煉魂,以心運力?!?/p>
望著半空中,泛著藍光的《幽冥錄》殘卷字跡,徐懲竟感覺體內(nèi)魂力開始轉動。
“原來,我一直不能突破,是因為修煉的打開方式不對……”
早在無郁村時,他便是實力最為強悍的少年,令無數(shù)少年男女,投來羨慕的目光。
可惜一直找不到突破的竅門……
徐懲盤膝而坐,任由鮮血在地面,勾勒出雙魚圖騰。
隨著魂力流轉,他周身泛起細密的金光。
那些曾在戰(zhàn)斗中留下的傷口,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只是新生的皮膚下,隱隱有暗紫色的紋路,如血管般蔓延。
殘卷上的文字,化作流光沒入他的眉心,識海中二十四盞引魂燈次第亮起,照亮了被重重迷霧籠罩的經(jīng)脈。
“原來如此!”
徐懲猛然睜眼,眼中閃過一抹頓悟的光芒。
他抬手虛握,空氣中的靈氣竟開始瘋狂匯聚,在他掌心凝成一枚血色符文。
這符文與雙魚紋章共鳴,爆發(fā)出的威壓,震得四周碎石紛紛懸浮而起。
遠處的夜梟被這股力量驚起,發(fā)出凄厲的鳴叫,卻在接近他的瞬間,化作一團血霧消散。
“步入步入……原來這就是步入期?!?/p>
感受到體內(nèi)流轉的神力,徐懲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恍然,“修士的基礎境界,有步入期和開竅期兩個大境界?!?/p>
“而步入期,一共有十層?!?/p>
“要以魂為紙,以血為墨,以體煉魂,用心運力,方才能達到步入期?!?/p>
“不過……我的步入期,和尋常修士的步入期可不太一樣耶……”
“他們只需要用心運力,鍛煉體魄即可?!?/p>
“而要達到開竅期時,才需要煉魂?!?/p>
他喃喃自語,手中不斷變換手印,感受著自身步入期的修士實力。
“一層,兩層,三層……”
“四層,五層,六層……七層!”
“不對,是十層……”
徐懲驚駭?shù)拈_口,然后改口說道:“居然還有!我居然是步入期十三層!”
“可是,步入期怎么會有十三層?!?/p>
感受到體內(nèi)還在凝結的魂紙,徐懲閉上了嘴巴。
魂紙,顧名思義,便是修士在步入期時,需要用心運力,鍛煉體魄,凝煉出的一張,可以承載懲間魂力氣息的容器。
達到開竅期時,這些魂紙會開出一道閥門,以自身魂力氣息,去運用人身體之外的自然靈氣,從而達到魂力到靈力的轉化。
因此,開竅期有九力。
而開竅期九力之上,則是開竅境。
不過……那還很遙遠。
目前的徐懲,才剛剛步入修士一途,雖然他的起點,就是不少人的終點……
隨著體內(nèi)魂力氣息不斷凝練,很快便突破了第十五道。
暗紅血霧在徐懲周身翻涌,當?shù)谑宓阑炅庀⒛毘尚蔚膭x那,雙魚紋章突然發(fā)出刺目的紫光。
地面由鮮血勾勒的圖騰驟然活轉,化作兩條纏繞的血蟒鉆入他的經(jīng)脈,引得丹田處傳來仿佛實質(zhì)的劇痛。
徐懲悶哼一聲,七竅滲出細密血珠,卻見識海中二十四盞引魂燈愈發(fā)明亮,照亮了經(jīng)脈深處蟄伏的神秘符文。
“這不是尋常的魂紙……”
他喘息著撫上胸口,皮膚下暗紫色紋路正沿著肋骨游走,如同在繪制某種古老陣法。
突然,這些陣法炸開,徐懲的魂力氣息驟然收縮……
然后又如同潮水倒卷回丹田,徐懲周身血霧瞬間凝成實質(zhì)鎖鏈,將他捆縛在原地。
雙魚紋章的紫光,與經(jīng)脈中的符文劇烈共鳴,仿佛有千萬把重錘同時敲擊識海。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炸開無數(shù)金色光點。
地面的血蟒圖騰,突然順著鎖鏈鉆入心口,在丹田處化作一團,不斷膨脹的血球。
“這是……要撐爆我?!”
徐懲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魂紙在體內(nèi)瘋狂震顫,本應單薄的魂紙,此刻竟如鋼鐵般沉重,每一次魂力流轉,都像是拖著千鈞巨石。
不同于尋常修士的十層境界,他的魂紙正以詭異的速度疊加,第十七、十八、十九道氣息成型的瞬間,丹田處的血球轟然炸裂。
磅礴的力量,如火山噴發(fā)般席卷全身,徐懲的衣衫寸寸碎裂,露出布滿暗紫紋路的皮膚。
那些紋路突然亮起猩紅光芒,在空中勾勒出完整的雙魚圖騰。
他猛地睜開雙眼。
瞳孔深處,流轉著神罰之力特有的靛藍色。
徐懲抬手一揮,方圓十丈內(nèi)的碎石,竟化作齏粉,懸浮的粉塵在空中凝成鎖鏈狀。
“這力量……”
徐懲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nèi)翻涌的澎湃魂力。
尋常步入期修士只能調(diào)動單一靈氣,而他隨手引動的,竟是摻雜著神罰之力的混沌靈氣。
遠處山林的異動愈發(fā)劇烈,無數(shù)雙幽綠眼睛,在血色星光下閃爍。
可當它們觸及徐懲周身散發(fā)的威壓時,竟集體發(fā)出恐懼的嗚咽,紛紛退入黑暗深處。
就在這時。
雙魚紋章突然傳來灼燒般的疼痛,一道虛影從紋章中浮現(xiàn)——
是那位月白女子!
她面容蒼白卻帶著欣慰的笑意,手中捧著一卷散發(fā)微光的古籍,“真正的鎖鑰,不止打開封印……”
她的聲音空靈縹緲,卻字字震在徐懲心頭,“你的血脈,是連接神罰與天道的橋梁……”
虛影消散的剎那,徐懲識海中亮起第二十五盞引魂燈,前所未有的清明涌上心頭。
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步入期境界并非偶然。
那些多出來的魂紙,應該是承載著太傅府傳承的“神罰載體”。
當最后一絲劇痛,化作暖流融入經(jīng)脈后,徐懲便緩緩站起身。
周身纏繞的血霧,化作十二道符文懸浮在身側,每一道都與雙魚逆鱗圖騰的紋路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
他望向西方猩紅的月亮,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神罰未消,那我便以這特殊的步入期……”
“走出一條屬于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