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玥璃將那包剛配好的茶飲遞到王爺面前,指尖因緊張微微發(fā)顫撒嬌道:“殿下,這是奴婢特意為王妃配的清心茶,您……能否替我送去?”
王爺接過紙包,指尖觸到玥璃指腹的涼意,眉峰微蹙:“你自己送去便是?!?/p>
“殿下,奴婢去不合適。”玥璃垂眸道,繼續(xù)撒嬌道“王妃此刻見了我,怕是更添堵。您送去,好歹能讓她消消氣嘛。殿下”
王爺盯著我看了片刻,忽然輕笑一聲:“倒把人心算得通透。”說著,竟真的轉(zhuǎn)身往王妃院里去了。
喜兒在一旁跺腳:“姑娘何必讓王爺去?這不是給王妃遞話柄么!”
玥璃沒應(yīng)聲,只望著王爺遠去的背影,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這步棋險,卻不得不走——他若肯去,是給我體面;王妃若接了,是賣他面子。至于后續(xù)如何,我賭的是王妃那點不肯輸?shù)陌翚狻?/p>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小廝來報,說王妃接了茶飲,還留王爺說了會話。
傍晚時分,王爺再來時,神色有些復(fù)雜。他坐在案邊,看著玥璃新曬的薄荷,沉聲道:“今日你送的茶,她喝了。”
“謝殿下,那便好?!鲍h璃低頭整理著藥材,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淡。
“她還說,”王爺頓了頓,目光落在玥璃身上,似笑非笑的說著“你在府里無名無分,總跟著孤不像樣,讓孤給你個正經(jīng)名分?!?/p>
玥璃捏著薄荷的手猛地收緊,葉片的清香嗆得人鼻尖發(fā)酸。來了。王妃怎會甘心吃這個虧?她明著是替我求名分,實則是想將我擺到明面上,讓所有人都看著——我不過是個靠王爺憐惜才混得名分的丫鬟,永遠也越不過她去,何必呀!
“王爺不必為難。”玥璃抬起頭,臉上竟擠出點笑意,“我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名分什么的,從不敢想?!?/p>
王爺卻沒接話,只拿起一片薄荷,放在鼻尖輕嗅:“她既開口了,孤總不能駁了她的面子?!?/p>
玥璃心里一沉,剛要再說些什么,卻聽他繼續(xù)道:“不過,給什么名分,得孤說了算?!蓖鯛斂粗h璃,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你說,給個‘侍書’如何?雖不算正經(jīng)主位,卻能名正言順地跟著孤看書識字,也合你愛學(xué)的性子?!?/p>
侍書?既避開了妾室的名分,又沒將我打回丫鬟的原形,更堵了王妃想將我踩在腳下的心思。
玥璃望著他,忽然明白過來。王爺哪是被王妃拿捏,分明是順著她的話,給了我一個最穩(wěn)妥的去處。
玥璃怔在原地,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一熱,淚水便滾了下來。王爺見狀,正要抬手替玥璃拭淚,玥璃卻猛地撲進他懷里,雙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他身上有雪的清冽,還有淡淡的墨香,這味道很心安。
“殿下……”玥璃把臉埋在他衣襟上,聲音哽咽著,卻藏不住雀躍,“謝謝殿下,奴喜歡這個名分,我喜歡……”
喜歡不必做誰的附庸,喜歡這份被王爺護著的妥帖。即使……
他身體先是一僵,隨即抬手輕輕拍著玥璃的背,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滲進來?!翱奘裁??”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笑意,輕彈玥璃的頭“往后便是府里的人,更該穩(wěn)重些?!?/p>
玥璃卻不管,只把他抱得更緊,聽著他胸腔里沉穩(wěn)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在最柔軟的心尖上?;氐?是是是我的好殿下"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簌簌地響,而懷里的暖意,卻像要把整個雨夜的烏云都吹散一般。。
王爺又道:“往后跟著孤,不必再縮手縮腳?!?/p>
月光正好照進來,落在案上的藥材上,泛著柔和的光。原來這深宅里的路,偶爾也會有不那么難走的時候。
燭火在案上跳了跳,將“侍書”兩個字映在剛擬好的文書上,墨跡還帶著點濕意。玥璃指尖輕輕撫過那兩個字,紙頁的紋路蹭得指腹微癢。
“殿下……”玥璃抬頭看向他,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做了侍書,奴婢便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了吧?”
王爺剛用印泥蓋完章,朱紅色的印記落在文書角落,像朵驟然綻開的花。聞言,他放下印章,玄色袖口掃過硯臺,墨汁微微晃了晃。
"一直都不是附庸,何出此言?"他忽然反問,目光沉沉地落在玥璃的臉上,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
玥璃捏著文書的手指緊了緊,沒說話。
王爺卻起身,走到玥璃面前,用指腹輕輕擦過玥璃的眼下——眼下的痣,是玥璃與畫像上的人最不同的地方?!八吐暤?,“你一直是玥璃,但現(xiàn)在是孤的侍書?!?/p>
“往后這院里,只放你寫的字,你認的藥。”
燭火噼啪響了一聲,玥璃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眼,忽然覺得心里那點存了許久的委屈,像被溫水泡開的茶,慢慢散了。原來那些被當(dāng)作影子的日子,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都不是白費。
“是,殿下”玥璃低下頭,將那份文書輕輕折好,放進貼身的錦囊里。
檐角的風(fēng)鈴又響了,這次聽著,竟像是在笑。玥璃不是誰的影子,也不是替代品。我是玥璃,從今日是能陪著他看書,能和他說江南雨軟,能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的侍書。
這點認知,比任何名分都更讓人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