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刃劈斷鋼刀的脆響還在鐵匠鋪里回蕩,帶著鐵銹的斷刃打著旋兒飛出去,“釘”地一聲扎進(jìn)墻角的木柴堆里,尾端還在嗡嗡震顫。
獨眼狼握著只剩半截的刀柄,僵在原地。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地上那柄泛著暗金色紋路的巨斧,獨眼里的兇狠瞬間被驚愕取代,甚至透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恐懼。
“這……這不可能!”他失聲低吼,聲音都在發(fā)顫。
那柄鋸齒刀是他花了十兩銀子請縣城鐵匠打的,刀刃淬過火,尋常鐵器一碰就斷,剛才劈斷石戰(zhàn)的舊戰(zhàn)刀時毫不費力??涩F(xiàn)在,竟然被一柄扔在雜物間積灰的銹斧劈成了兩半?這簡直比見了鬼還讓人毛骨悚然!
石戰(zhàn)靠在墻上,捂著流血的肩膀,臉色蒼白如紙,可他看著獨眼狼失態(tài)的樣子,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是在嘲諷,又像是松了口氣。
“爹!”石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胸口被踩出的瘀青火辣辣地疼,可他顧不上這些,踉蹌著撲到石戰(zhàn)身邊,想扶他卻又怕碰傷傷口,急得眼圈發(fā)紅,“你怎么樣?我去叫郎中!”
“別去?!笔瘧?zhàn)按住他的手,聲音微弱卻堅定,“現(xiàn)在出去,等于給強盜送菜?!彼哪抗庠竭^石磊,落在那柄暗金色的巨斧上,眼神復(fù)雜難辨,“先把斧子撿起來。”
石磊這才想起那柄創(chuàng)造了奇跡的銹斧。它斜插在離獨眼狼不遠(yuǎn)的地上,斧刃沾著點木屑和塵土,剝落的鐵銹在周圍撒了一小圈,露出的暗金色紋路在火把的映照下流動著微光,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游走。
他咬著牙,忍著渾身的酸痛,一步步走向巨斧。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地面在輕微震動——不是他的錯覺,是外面?zhèn)鱽淼鸟R蹄聲和慘叫聲越來越近,黑風(fēng)盜還在鎮(zhèn)上肆虐,死亡的陰影從未散去。
“小雜種,你找死!”獨眼狼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斷刀被劈讓他又驚又怒,更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這半大孩子剛才擲斧的力道和準(zhǔn)頭,根本不像是個經(jīng)脈堵塞的廢物該有的!
他猛地扔掉手里的斷柄,空著的左手成爪,帶著一股腥風(fēng)抓向石磊的后頸——他要先捏斷這小子的脖子,再慢慢收拾那個老東西!
“小心!”蘇沐月在墻角尖叫,聲音都變了調(diào)。
石磊聽到風(fēng)聲,下意識地側(cè)身躲閃,同時右手閃電般抓住了斧柄。就在他的手掌觸碰到斧柄的瞬間,異變再生!
那股之前在他體內(nèi)奔涌過的熱流,這次來得更加猛烈,像是被點燃的熱油,順著掌心瘋狂涌入他的經(jīng)脈!
“呃啊——!”
石磊只覺得渾身的血管都在瞬間炸開,經(jīng)脈像是被無數(shù)根燒紅的鐵針同時刺穿,劇痛沿著手臂蔓延到心臟,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删驮谶@撕裂般的痛苦中,又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在體內(nèi)沖撞、擴張,將那些堵塞的經(jīng)脈硬生生撐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老舊的木門被強行推開。
“這是……”石磊的意識開始模糊,耳邊響起嗡嗡的鳴響,像是有無數(shù)人在他腦子里吶喊。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膚下隱隱有金色的紋路在流動,與斧身上的紋路遙相呼應(yīng)。
“泰坦……血脈……”一個模糊而古老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像是從亙古的荒原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嗷——!”
石磊再也控制不住體內(nèi)翻涌的力量,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他的雙眼瞬間被赤紅覆蓋,瞳孔里只剩下狂暴的殺意,剛才被壓抑的憤怒、恐懼和保護欲,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與那股神秘的力量融合在一起。
獨眼狼的爪子已經(jīng)近在咫尺,指尖的勁風(fēng)刮得石磊后頸生疼??稍谒壑?,獨眼狼的動作慢得像蝸牛爬。
石磊沒有轉(zhuǎn)身,甚至沒有看他,只是憑著本能,將涌入體內(nèi)的力量匯聚到右拳,然后猛地向后揮出!
這一拳,沒有任何招式,沒有任何技巧,只有純粹的、失控的蠻力,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獨眼狼的胸口!
“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像是兩塊巨石相撞。
獨眼狼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和驚駭。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狂奔的野牛撞中,胸口的骨頭“咔嚓”一聲斷了數(shù)根,一股沛然巨力順著胸腔炸開,震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哇——!”
獨眼狼噴出一大口鮮血,里面還混著碎肉。他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一樣被打飛出去,雙腳離地,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重重地撞在鐵匠鋪的門板上!
“轟??!”
本就被撞壞的門板哪里經(jīng)得住這股巨力,瞬間崩裂成碎片。獨眼狼的身體穿過門板,飛出鐵匠鋪,狠狠地砸在對面的雜貨鋪墻上!
又是一聲巨響!
雜貨鋪那用黃泥和碎磚砌成的墻壁,竟被他撞出一個大洞,磚石嘩啦啦地往下掉,煙塵彌漫。獨眼狼半個身子陷在墻洞里,一動不動,只有鮮血順著墻縫不斷滲出,染紅了大片地面。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鐵匠鋪里,火把“噼啪”地燃燒著,映照著目瞪口呆的眾人。
石磊保持著揮拳的姿勢,赤紅的雙眼微微瞇起,胸口劇烈起伏,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那是力量反噬造成的。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拳頭上沾著點血跡,皮膚完好無損,可他能感覺到那股狂暴的力量還在體內(nèi)沖撞,像是要破體而出。
蘇沐月捂著嘴,眼睛瞪得溜圓,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讓她忘了呼吸。她看看陷在墻洞里的獨眼狼,又看看雙眼赤紅的石磊,小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都泛白了。這個平時連王虎都打不過的少年,剛才一拳把凝氣境中期的獨眼狼打飛了數(shù)米,還撞塌了一堵墻?這簡直比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還要離奇!
石戰(zhàn)靠在墻上,臉色更加蒼白,可他看著石磊的眼神里,卻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復(fù)雜和深深的擔(dān)憂。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剛一動,就牽動了傷口,疼得他悶哼一聲。
“石……石磊……”石戰(zhàn)的聲音帶著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和不安,“控制住……快控制住體內(nèi)的力量!”
他太清楚這種感覺了。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他也曾短暫覺醒過一絲泰坦血脈,那種力量失控的痛苦和破壞力,至今想起來都心有余悸。這股力量是恩賜,也是詛咒,控制不住,就會被它吞噬,最終爆體而亡!
可此時的石磊,意識已經(jīng)被力量和殺意裹挾,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他聽到了石戰(zhàn)的聲音,卻無法理解,只覺得體內(nèi)的力量越來越狂暴,經(jīng)脈被撐得越來越痛,需要發(fā)泄,需要破壞!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赤紅的目光掃過鐵匠鋪,最后落在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鐵器上。
“吼——!”
石磊又是一聲嘶吼,彎腰抓起旁邊的鐵砧——那是個足有百斤重的實心鐵疙瘩,平時他和石戰(zhàn)兩個人才能抬動??涩F(xiàn)在,他一只手就輕松地舉了起來,手臂上的肌肉賁張,金色的紋路在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
“別!”石戰(zhàn)大驚失色,他知道石磊要干什么。
石磊沒有理會,他舉著鐵砧,一步步走向鐵匠鋪的墻壁,每一步都讓地面發(fā)出沉悶的震動。他要砸,要毀,要把體內(nèi)這股快要撐爆他的力量全部發(fā)泄出來!
“石磊!看著我!”石戰(zhàn)用盡全身力氣吼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想想你娘!想想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提到“娘”,石磊舉著鐵砧的動作猛地一頓。
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腦海中閃過——那是個溫柔的女人,抱著他坐在院子里的槐樹下,給他唱著不知名的歌謠,手指輕輕拂過他的頭發(fā)。那是他模糊的童年記憶,是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
“娘……”石磊喃喃自語,赤紅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清明,舉著鐵砧的手臂開始微微顫抖。
“對,想想她!”石戰(zhàn)趁熱打鐵,聲音帶著哀求,“她不希望你變成怪物!控制?。∠翊蜩F一樣,把力氣往一處收,往丹田收!”
丹田……收……
石磊的意識像是在驚濤駭浪中抓住了一根浮木。他想起了練《鍛體拳》時的感覺,想起了氣感在丹田匯聚的溫暖。他下意識地按照父親說的,努力將體內(nèi)狂奔的力量往丹田收攏。
這太難了。那股力量就像脫韁的野馬,根本不聽指揮,越是想收,它反抗得越激烈,經(jīng)脈傳來的疼痛幾乎讓他昏厥。
“啊——!”石磊痛苦地嘶吼,舉著鐵砧的手臂劇烈搖晃,鐵砧上的火星濺落在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
蘇沐月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急得眼淚直流,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想上前,又怕刺激到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
就在這時,石磊手里的巨斧突然發(fā)出一陣耀眼的金光。那些暗金色的紋路徹底亮起,像是活過來的金龍,順著斧柄爬上他的手臂,與他皮膚下的金色紋路融合在一起。
一股溫和卻強大的力量從斧身傳來,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幫助石磊引導(dǎo)著體內(nèi)的狂暴之力。那些失控的力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順著金色的紋路,緩緩流向他的丹田。
“呼……”石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胸口的起伏漸漸平穩(wěn),赤紅的瞳孔也慢慢褪去,恢復(fù)了原本的顏色。他再也支撐不住,手一松,百斤重的鐵砧“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震得整個鐵匠鋪都在搖晃。
他腿一軟,向后倒去。
“磊兒!”石戰(zhàn)驚呼,想要上前卻無能為力。
一只柔軟的小手及時扶住了他。是蘇沐月,她不知何時跑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石磊搖搖欲墜的身體,小臉憋得通紅。
石磊靠在蘇沐月懷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他看著自己的手臂,皮膚下的金色紋路已經(jīng)消失,只有掌心那道被斧柄燙出的印記還在微微發(fā)燙。
“爹……”石磊虛弱地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后怕和迷茫。
石戰(zhàn)松了口氣,靠在墻上,疲憊地笑了笑:“沒事了……你挺過來了……”
他知道,石磊這一拳,不僅打飛了獨眼狼,也打碎了“廢柴”的枷鎖。從今天起,他的兒子,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少年了。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時泛起了魚肚白。鎮(zhèn)上的慘叫聲漸漸平息,只有零星的哭泣聲和說話聲傳來,預(yù)示著這場浩劫終于過去了。
石磊靠在蘇沐月懷里,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草藥香,意識漸漸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石戰(zhàn)正彎腰撿起那柄巨斧,斧身的金光已經(jīng)褪去,重新被一層薄薄的鐵銹覆蓋,像是從未亮起過??伤溃行〇|西,已經(jīng)永遠(yuǎn)地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