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的夜,被沈岳的邪氣攪得昏沉如墨。我和林羽趕到城北亂葬崗時,腐臭的血腥味正順著陰風(fēng)往鼻腔里鉆。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只野狗的尸體,它們的眼睛都成了兩個血洞,心臟位置焦黑一片——這是沈岳用煞術(shù)強(qiáng)行取魂的痕跡,連畜生都沒放過。
“師父,這里有他的煞符氣息?!绷钟鸲紫律?,指尖捏起塊染血的黃符碎片。符紙邊緣焦黑如炭,上面的煉煞咒文卻還在微微扭動,像條瀕死的毒蛇。他手背上的雙魂印記突然亮起青光,與符紙碎片產(chǎn)生共鳴,發(fā)出細(xì)碎的嗡鳴,像是在警告什么。
順著這股陰冷的氣息往亂葬崗深處走,越往里走,空氣越發(fā)凝滯。月光被厚重的烏云遮了大半,只能隱約看到前方土坡上立著座臨時搭起的煞壇。壇是用黑土堆的,上面擺著七口黑陶甕,甕口用沈岳的本命煞符封著,符紙邊緣垂著幾縷黑發(fā),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晃。壇周圍插著一圈招魂幡,幡面猩紅如血,上面繡的骷髏頭眼眶里竟嵌著干癟的眼珠,正隨著風(fēng)勢“嘎吱”作響。
“他想用這些煞血喚醒此地的冤魂,為月圓夜的祭典做準(zhǔn)備?!蔽椅站o七星劍,劍柄傳來熟悉的溫?zé)?。劍身的北斗紋突然亮起微光,顯然是感應(yīng)到了濃烈的煞氣。只要挑破這些陶甕,毀了煞壇,至少能斷他一部分助力。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到最近一口陶甕時,周圍突然卷起一陣黑霧。黑霧中帶著刺骨的寒意,瞬間將我們包裹其中。沈岳的身影從霧中緩緩浮現(xiàn),他右肩的傷口已經(jīng)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鱗片,每片鱗片下都嵌著一只綠豆大小的鬼眼,正幽幽地盯著我們。他胸口處,煞魂玉簡的碎片嵌在皮肉里,閃爍著妖異的紅光,像是第二顆心臟。
“陳玄風(fēng),來得正好?!彼穆曇粝袷巧P的鐵器在摩擦,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這亂葬崗下鎮(zhèn)壓著百年前的大兇之物,今夜我便要借它的力量,讓你們師徒死無全尸!”
話音未落,沈岳雙手已快速結(jié)印,食指與中指并攏,無名指和小指彎曲,拇指緊扣掌心——這是煉煞術(shù)中的“喚兇印”!他嘴里念念有詞,咒音晦澀難懂,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同時嘶吼。隨著他的咒音,那七口黑陶甕里的煞血突然“咕嘟咕嘟”沸騰起來,暗紅色的血泡不斷炸裂,一股濃烈的腐臭氣息彌漫開來,熏得人頭暈?zāi)垦!?/p>
更可怕的是,那些招魂幡上的骷髏頭突然睜開了眼睛!原本干癟的眼珠此刻竟變得渾濁不堪,死死盯著我們的方向,發(fā)出凄厲的慘叫。緊接著,腳下的土地開始松動,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從土里伸出來,指甲縫里還嵌著泥屑。轉(zhuǎn)眼間,密密麻麻的冤魂從地底涌出,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肚破腸流,全都張著黑洞洞的嘴,朝著我們撲來。
“北帝黑律,鎮(zhèn)!”我急忙從袖中甩出一張鎮(zhèn)煞符。符紙在空中化作一面丈許寬的金色光盾,符文如活過來一般在盾面游走,將最先撲來的冤魂擋在外面。那些冤魂撞在光盾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瞬間被金光灼得魂飛魄散。
林羽也揮動桃木劍迎了上去。他將雙魂之力注入劍身,桃木劍頓時泛起一層青光,劍氣所過之處,那些靠近的冤魂如同被烈日灼傷的冰雪,紛紛化作青煙消散。
沈岳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次結(jié)印。這一次,他雙手交叉成十字,指尖對準(zhǔn)地面,嘴里吐出的咒音變得更加急促。隨著他的動作,亂葬崗的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腳下的土地像是被煮沸的水,不斷起伏。
“轟隆——”
一聲巨響,我們前方的地面突然裂開,一只巨大的鬼手猛地從地底伸出!那鬼手足有半間屋子大小,皮膚漆黑如墨,上面布滿了流膿的傷口,每根手指都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細(xì),指甲更是鋒利如刀,閃爍著幽冷的寒光。鬼手周圍纏繞著濃得化不開的煞氣,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
它甫一出現(xiàn),便朝著我們的光盾狠狠抓來!
“這是……千年鬼王的鬼手!”林羽失聲驚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手背上的雙魂印記青光閃爍不定,顯然連玄明的殘魂都感到了棘手。百年前被鎮(zhèn)壓的大兇之物,竟然是只千年鬼王?
我深吸一口氣,將北帝黑律的咒文在心中快速過了一遍,七星劍上的北斗紋頓時亮起耀眼的光芒,劍身在我手中微微震顫,像是在渴望戰(zhàn)斗?!坝饍?,別慌!它剛破封,力量還沒完全恢復(fù),我們一起鎮(zhèn)住它!”
鬼手的五指已經(jīng)扣住了光盾,金色的盾面在巨大的力量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表面的符文開始扭曲、淡化。我能感覺到那股陰冷的力量順著光盾傳來,幾乎要凍僵我的經(jīng)脈。
“就是現(xiàn)在!”我低喝一聲,七星劍帶著北斗之力,朝著鬼手的手腕刺去。林羽也反應(yīng)過來,桃木劍化作一道青光,緊隨其后。
“北帝敕令,斬煞!”
金色的劍氣與青色的魂力在空中交織,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流,狠狠撞在鬼手之上。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鬼手上傳來一陣凄厲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竟被我們逼得后退了半尺,手腕處炸開一團(tuán)黑霧。
但沈岳顯然沒打算給我們喘息的機(jī)會。他見鬼手受挫,非但沒有停手,反而將胸口的煞魂玉簡碎片猛地按在地上。
“以我精血,飼爾兇魂!起!”
隨著他的吼聲,那七口黑陶甕里的煞血突然沖破符紙的束縛,化作七條血箭射向鬼手。煞血落在鬼手身上,那些流膿的傷口頓時停止了潰爛,反而生出一層黑色的鱗片。更可怕的是,鬼手的周圍突然燃起一圈黑色的火焰,火焰沒有溫度,卻帶著蝕骨的寒意,所過之處,地面瞬間變得焦黑,連石頭都化作了粉末。
“不好,他在借鬼王的力量強(qiáng)化自己!”我心中一沉,瞬間明白了沈岳的意圖。他根本不是要讓鬼王殺了我們,而是想借著與我們纏斗的機(jī)會,用煞血喚醒鬼王的力量,再通過煞魂玉簡吸收這股兇煞之氣!一旦讓他得逞,后果不堪設(shè)想!
“師父……我快撐不住了……”林羽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的桃木劍已經(jīng)泛起了裂紋,顯然雙魂之力消耗極大。長時間維持魂力輸出,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堅持住!”我咬緊牙關(guān),將體內(nèi)的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林羽體內(nèi),幫他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魂力,“他想借鬼王的力量突破防御,拖延時間!我們絕不能讓他得逞!”
鬼手再次襲來,這一次,它的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強(qiáng)。黑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順著光盾蔓延,金色的盾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眼看就要徹底碎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從亂葬崗的陰影中沖出。
“北帝敕令,退!”
是阿秀!她的鬼魂比之前凝實了許多,顯然是剛才破壇時吸收了些許魂力。她懸浮在空中,雙手結(jié)印,一道柔和卻堅定的白光從她掌心射出,如同利劍般斬在鬼手的火焰上。黑色的火焰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間被逼退了數(shù)尺。
“阿秀!”林羽又驚又喜,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阿秀回頭看了我們一眼,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悲戚,反而帶著一絲決絕的平靜?!翱熳?,我只能擋住它一會兒!沈岳的目標(biāo)不止是鬼王,他還在挖鎮(zhèn)壓鬼王的鎮(zhèn)魂釘!”
我心中一凜。鎮(zhèn)魂釘是百年前鎮(zhèn)壓鬼王的關(guān)鍵,一旦被挖出,鬼王的本體就會徹底破封,到時候別說幽州城,整個北方都會遭殃!
“我們走!”我不再猶豫,拉起林羽轉(zhuǎn)身就往亂葬崗?fù)馀堋?/p>
身后傳來沈岳氣急敗壞的咆哮,還有阿秀凄厲的嘶吼,以及鬼王那震耳欲聾的怒吼。我不敢回頭,只能死死攥著林羽的手,拼盡全力往前沖。
直到跑出亂葬崗很遠(yuǎn),我們才停下來喘息?;仡^望去,亂葬崗上空已是濃云密布,黑霧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隱約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黑霧中苦苦支撐,卻在不斷淡化。
“師父,我們不能就這么走了,阿秀她……”林羽的聲音帶著哽咽,手背上的雙魂印記黯淡了許多。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有些沙啞:“阿秀是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我們現(xiàn)在回去,只會讓她的犧牲白費?!蔽彝鴣y葬崗的方向,七星劍在手中微微發(fā)燙,“沈岳想放出鬼王,必定需要時間準(zhǔn)備。我們必須在他成功之前,找到鎮(zhèn)壓鬼王的鎮(zhèn)魂釘位置,絕不能讓他得逞。”
林羽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眼中的迷茫被堅定取代?!皫煾?,我記得玄明的殘魂里有關(guān)于百年前鎮(zhèn)壓鬼王的記載,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查!”
月光終于掙脫了烏云的束縛,灑在我們身上,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寒意。遠(yuǎn)處的幽州城傳來三更的梆子聲,那聲音里的邪氣似乎更重了。我知道,這場與沈岳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那深埋在亂葬崗下的千年鬼王,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環(huán)。
月圓之夜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