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的香爐里新燃了三炷清香,煙卻總是斜著飄,繞著殘破的城隍像打轉(zhuǎn)——這是煞氣未散的征兆。我摩挲著手中的鎮(zhèn)魂珠,珠子里的白光透過指縫滲出,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銀。
“沈岳昨夜在城東破了三座土地廟?!焙谂廴苏驹诖斑叄敷业年幱罢谧〈蟀霃埬?,只露出下巴上一道猙獰的疤痕,“他在收集地脈靈氣,想強行催發(fā)鬼王的尸身。”
自三日前在城隍廟遇著他,這黑袍人便一直跟著我們。他說自己叫墨塵,是青云觀僅存的弟子,沈岳屠觀奪經(jīng)那晚,他被藏在水缸里才撿回條命,臉上的疤是被煞火燎的。這話聽著無懈可擊,可我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違和感——他對北帝黑律的熟稔,甚至超過了林羽。
林羽正趴在石碑前拓印符文,聞言抬頭:“地脈靈氣與鬼王煞氣相沖,他這么做不怕反噬?”
“他有鎮(zhèn)煞鈴?!蹦珘m轉(zhuǎn)過身,斗笠邊緣的流蘇輕輕晃動,“那鈴鐺能調(diào)和煞氣與靈氣,就像給瘋狗套了嚼子?!彼麖膽牙锾统鰪堓泩D,攤開在供桌上,上面用朱砂圈了七個點,“這是幽州城的地脈節(jié)點,他今晚會去最后一處——西郊的鎖龍井。”
我指尖敲了敲輿圖上的鎖龍井,那里離亂葬崗最近,也是百年前鎮(zhèn)壓鬼王時,灌注地脈靈氣的主節(jié)點。沈岳選在那兒動手,顯然是想借月圓前的最后一波陰氣,徹底喚醒鬼王。
“鎮(zhèn)魂珠的力量還需調(diào)和。”我將珠子放在七星劍旁,兩道光芒相觸時泛起漣漪,“今夜子時,地脈靈氣最盛,正好用它穩(wěn)住祭壇的陣眼?!?/p>
墨塵的目光在鎮(zhèn)魂珠上停留片刻,喉結(jié)輕輕動了動:“我去鎖龍井附近布下絆馬索,沈岳帶的行尸怕火油,我多備些硝石硫磺?!彼D了頓,補充道,“你們專心準備祭壇,別被他纏住。”
林羽剛要應(yīng)聲,手背上的雙魂印記突然發(fā)燙,他“嘶”了一聲,指尖按住印記:“玄明說……青云觀的弟子不會用硝石布防,他們的鎮(zhèn)邪法器里從不摻火藥?!?/p>
墨塵的動作猛地一頓,斗笠下的呼吸似乎亂了半拍。我不動聲色地握住七星劍,劍身上的北斗紋微微發(fā)亮——這是感應(yīng)到邪祟的征兆。
“或許是我記錯了?!彼芸旎謴?fù)平靜,聲音里帶著一絲刻意的沙啞,“當(dāng)年逃亡時,曾見獵戶用過,覺得管用罷了?!?/p>
夜?jié)u深時,墨塵提著油桶往西郊去了。林羽望著他的背影,雙魂印記的青光忽明忽暗:“師父,玄明說他身上有煞魂玉簡的氣息,很淡,但和沈岳胸口的碎片同源。”
我捏了捏鎮(zhèn)魂珠,珠子里的白光突然變得滯澀。原來如此,這黑袍人根本不是什么青云觀弟子,他和沈岳一樣,都與那枚破碎的煞魂玉簡有關(guān)。
“按原計劃走。”我將拓好的符文折成符紙,塞進祭壇的石縫里,“他要借我們的手殺沈岳,我們正好可以借他的‘情報’引沈岳入甕。只是這鎮(zhèn)魂珠……”
話音未落,城隍廟外突然傳來鈴鐺聲,清脆得有些刺耳。林羽猛地抬頭:“是鎮(zhèn)煞鈴!沈岳提前動手了!”
我們沖出殿門,只見西郊方向亮起片火光,伴隨著沈岳的狂笑:“墨塵!你以為藏得住鎮(zhèn)魂珠的真正用法?那珠子可不是用來鎮(zhèn)煞的,是給鬼王補魂的!”
火光里,個黑袍身影正與沈岳纏斗,斗笠被劍氣劈飛,露出張滿是傷疤的臉——確實是墨塵。可他手中的武器不是什么法器,而是半截煞魂玉簡,正與沈岳胸口的碎片相互吸引,發(fā)出“嗡嗡”的共鳴。
“沈岳!你騙得我好苦!”墨塵嘶吼著撲上去,玉簡碎片在他手中爆發(fā)出黑霧,“你說只要湊齊玉簡,就能復(fù)活我妻兒,結(jié)果你早就把他們煉成了煞奴!”
沈岳的笑聲更狂了:“若非如此,怎會有你這枚最忠心的‘棋子’?幫我找到鎮(zhèn)魂珠,又引陳玄風(fēng)布好祭壇,等鬼王吞了珠子,你妻兒的殘魂就能永遠附在煞奴身上,不好嗎?”
我和林羽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這盤棋的詭異——墨塵是沈岳的舊識,被他用妻兒的魂魄控制,假意投誠引我們布壇,實則是想借祭壇的地脈靈氣,讓鎮(zhèn)魂珠成為鬼王的補品。
“北帝黑律,破煞!”七星劍的金光劃破夜空,我故意將劍氣往墨塵身邊偏了偏。他果然踉蹌著避開,露出腰間掛著的錦囊——那是青云觀特有的法器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裝著什么活物。
沈岳的注意力全在墨塵身上,竟沒察覺我們繞到了他身后。林羽突然甩出桃木劍,雙魂之力化作青光,精準地纏住沈岳的手腕。就在這瞬間,墨塵腰間的錦囊突然炸開,飛出七只煞鳥,直撲祭壇的方向!
“不好!他想毀陣眼!”我回身甩出鎮(zhèn)煞符,符紙在空中化作光網(wǎng),將煞鳥攔在半路??缮蛟莱脵C掙脫束縛,胸口的玉簡碎片射出黑光,擊中了墨塵的后心:“既然你不聽話,就給鬼王當(dāng)祭品吧!”
墨塵的身體瞬間僵化,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臨死前突然從懷里掏出塊玉佩,朝著林羽扔來:“青云觀……后山……”
玉佩落在林羽手中,雙魂印記的青光驟然爆亮。他猛地抬頭:“是鎮(zhèn)魂釘?shù)奈恢?!玄明能感?yīng)到!”
沈岳見勢不妙,抓起地上的鎮(zhèn)煞鈴就往西跑,鈴鐺聲越來越遠,地下傳來沉悶的震動——鬼王的尸身快要破土而出了。
墨塵的尸體化作黑煙消散前,最后望了眼祭壇的方向,眼神里說不清是悔恨還是解脫。我撿起地上的鎮(zhèn)魂珠,珠子里的白光忽明忽暗,像是在警告著什么。
林羽握緊那塊玉佩,雙魂印記的青光直指西郊:“師父,沈岳要去鎖龍井,那里的地脈能直接通到鬼王的尸身!”
月光突然被烏云遮住,城隍廟的地磚開始滲出黑血。離月圓只剩三個時辰,而我們終于知道,沈岳真正的殺招,從來都不是借鬼王之力,而是要用整個幽州城的地脈,養(yǎng)出個能吞噬煞魂的怪物。
那怪物的養(yǎng)料,就是我們拼死守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