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鏡前,最后一次調整頭紗。
“還有十分鐘?!绷謵値臀艺砣箶[,聲音有些發(fā)緊,“你確定不需要再和程淮談談?這一個月你們見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我抿了抿嘴唇:“他公司并購案到了關鍵階段,忙點是正常的?!?/p>
“忙到連試婚紗都不來?”林悅拿起梳妝臺上的香水噴了一下,立刻皺起鼻子,“這不是你慣用的味道?!?/p>
“程淮送的訂婚禮物?!蔽医舆^那瓶昂貴的香水。
林悅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但司儀已經敲門進來,說時間到了。
音樂響起時,我看到程淮站在紅毯盡頭。
父親挽著我的手微微發(fā)抖,而我卻奇異地平靜下來。
走到程淮面前時,我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看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某處,嘴角繃得緊緊的。
神父開始念誓詞,程淮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看了一眼屏幕,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抱歉?!彼吐曊f,然后當著我父母、他父母、所有親朋好友和商業(yè)伙伴的面,轉身大步離開了禮堂。
死一般的寂靜。
我的耳膜嗡嗡作響,手中的捧花掉在地上。
程淮的母親站起來想追出去,被他父親一把拉住。
全場響起竊竊私語,有人開始拍照,閃光燈刺得我眼睛發(fā)疼。
“顏夏……”林悅從伴娘席沖過來扶住我,我的手冷得像冰。
“沒關系?!蔽衣犚娮约旱穆曇舫銎娴仄届o,“他可能突然有急事。”
三小時過去,程淮沒有回來,沒有電話,沒有短信。
酒店經理小心翼翼地問是否要開始上菜,我機械地點點頭。
賓客們尷尬地吃著本該是喜宴的午餐,不時偷瞄坐在主桌、依舊穿著婚紗的我。
“找到了!”林悅突然沖進休息室,把手機塞到我面前,“這個王八蛋!”
屏幕上是一張拍攝于兩小時前的照片,程淮在機場緊緊摟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兩人唇舌交纏。
照片已經上了同城熱搜,#豪門婚禮現(xiàn)場新郎跑路#的話題下,網友扒出了那女人的身份:蘇倩,程淮青梅竹馬,上個月剛和交往三年的男友去了美國。
“原來如此?!蔽逸p笑一聲,眼淚終于掉下來,“我是他退而求其次的備胎?!?/p>
林悅抱住我時,我聞到自己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
多么可笑,連我身上的味道都是別人的影子。
父母沖進來時,我已經擦干了眼淚。
母親氣得渾身發(fā)抖,父親則一言不發(fā)地幫我拆下頭紗。
程淮父母不停地道歉,說聯(lián)系不上兒子,承諾一定會給我們家一個交代。
“不必了?!蔽艺陆渲阜旁谧郎希斑@就是最好的交代。”
婚禮變成鬧劇的第三天,我去酒店取遺忘的行李。
剛走到大堂,電梯門打開,程淮摟著蘇倩走了出來。
他穿著皺巴巴的襯衫,眼下烏青,顯然這幾天都沒怎么睡。
蘇倩靠在他懷里,脖子上戴著一塊翡翠吊墜,程淮母親曾向我暗示過,那是要傳給兒媳的家傳首飾。
我們隔著五米的距離對視。
程淮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冷漠。
他緊了緊摟著蘇倩的手臂,徑直從我身邊走過,仿佛我只是個陌生人。
酒店門童尷尬地別過臉,幫我拎行李的侍者小聲說了句“抱歉”。
我搖搖頭,平靜地簽了賬單。
走出旋轉門時,初夏的陽光毫無預兆地刺進眼睛,我抬手遮擋,發(fā)現(xiàn)自己在笑。
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
不痛,只是空,像被挖走了一塊腐肉,反而輕松了。
回到公寓,我開始打包所有與程淮有關的東西。
交往一個月的禮物,婚紗照樣片,蜜月旅行攻略……
多么可笑,我們甚至沒來得及拍正式婚紗照。
林悅幫我聯(lián)系婚慶公司取消各項服務,而我自己撥通了房產中介的電話。
“顏小姐,婚房定金是不能退的……”中介為難地說。
“那就盡快轉租出去?!蔽掖驍嗨皟r格可以低一些。”
門鈴響起時,我正在撕婚禮請柬。
開門看見滿臉胡茬的顏煜,我愣了一秒,然后被哥哥一把摟進懷里。
“我剛下飛機?!鳖侅系穆曇羯硢〉每膳?,“那混蛋在哪?”
我搖搖頭,拉他進屋。
顏煜看到滿地的打包箱和取消的婚禮清單,拳頭捏得咯咯響。
“爸媽氣瘋了,但不敢來問你?!彼テ鹞曳旁诓鑾咨系臒燑c燃一支,“程家老爺子今早去家里跪著道歉,說那小子手機關機,公司也沒去?!?/p>
我打開電腦,調出房產交易記錄:“哥,幫我看看這套房子的轉租合同……”
“夏夏!”顏煜扳過我的肩膀,“你不需要這么冷靜!哭出來,罵出來,我?guī)闳フ夷莻€王八蛋算賬!”
我望著哥哥通紅的眼睛,突然覺得很累:“不值得?!?/p>
顏煜盯了我?guī)酌?,突然伸手揉亂我的頭發(fā):“行,你說怎樣就怎樣。但記住,顏家的人不是好欺負的?!?/p>
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老陳,幫我查一下程氏集團最近在談的那個醫(yī)療器械項目……對,就是和美方合作那個?!?/p>
我皺眉:“哥,別……”
“商業(yè)競爭而已。”顏煜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正好我們宇航醫(yī)療也對那個領域感興趣?!?/p>
晚上,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給我點時間,我會解釋?!?/p>
沒有道歉,沒有稱呼,仿佛在發(fā)一條工作指令。
我刪掉短信,繼續(xù)整理要退的婚紗。
林悅發(fā)來消息說機場擁吻的照片已經傳遍全網,程淮和蘇倩的往事被扒得干干凈凈。
原來他們分分合合十年,蘇倩每次離開他都會找替身,而我,是最新一任。
“對了,”臨睡前顏煜敲開我的房門,“你認識周洲嗎?那小子今天一直打聽你?!?/p>
“誰?”
“周氏重工的小少爺,玩賽車的。”顏煜挑眉,“他說在A大見過你。”
我搖搖頭,關上臺燈。
黑暗中,婚戒在梳妝臺上泛著冷光。
三天前我還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現(xiàn)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而騙局最殘忍的部分是,只有我一個人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