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端著一個托盤,顛顛地跑了出來。
“客官,您的菜來嘞!”
一盤炒豆芽,一盤醋溜白菜,還有一碗湯,湯里飄著幾片菜葉和幾塊豆腐,清湯寡水。
長孫無忌的臉,徹底黑了。
就這?
這就是杜如晦嘴里那個“高人”的待客之道?
他拿起筷子,有一種想把桌子掀了的沖動。
淡定淡定。
來都來了,總得嘗嘗,不然回去怎么跟杜如晦那老狐貍交代。
他夾起一根豆芽,帶著一股“我倒要看看你這豆芽能炒出什么花來”的憤懣,送進(jìn)了嘴里。
嘎嘣。
清脆。
下一秒。
長孫無忌夾著筷子的手,定在了半空。
這豆芽,怎么會這么好吃?!
他不信邪,又夾起一筷子白菜。
酸,甜,脆,爽。
幾種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寡。
這火候,這調(diào)味,簡直是神乎其技!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那碗賣相極差的湯。
他用湯匙舀了一勺,吹了吹氣,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湯入喉,一股溫潤的鮮美順著食道滑下,整個人都舒泰了。
長孫無忌放下了湯匙。
他再看向柜臺后那個趴著的年輕人時,感覺完全變了。
這不是一個懶散無禮的鄉(xiāng)野小子。
這是一個將廚藝修煉到返璞歸真境界的絕世高人!
懶散?那是高人的脾氣!
店破?那是大隱隱于市!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滋長。
若是能把這幾道菜的做法弄到手,投放到他長孫家遍布長安的酒樓里……
那得是多少白花花的銀子!
這哪里是什么破店,這分明是一座金山!
長孫無忌心中的怒氣,早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精明和政客的算計(jì)。
這樁生意,可為!
而且,必須拿下!
他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所有的飯菜,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叫來二狗結(jié)了賬,賞錢給得格外大方。
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邁著四平八穩(wěn)的步子,走到了柜臺前。
臉上堆起了招牌式的,和煦得讓人看不出真假的笑容。
“小掌柜?!?/p>
冷不丁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他抬起頭,就看到一張放大的笑臉湊在自己面前。
一個穿著錦袍,看起來很有錢的中年男人,正沖著他笑,笑得牙花子都快露出來了。
“臥槽!”
李懷林嚇得往后一縮,差點(diǎn)從凳子上摔下去。
【這大叔誰???有病吧?】
【笑得跟個傳銷頭子一樣,不是來推銷什么成功學(xué)課程的吧?】
“這位客官,有事?”李懷林拉開距離,一臉警惕。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忍了。
“在下吳季,城西‘清風(fēng)閣酒樓’的掌柜?!遍L孫無忌拱了拱手,姿態(tài)放得極低。
“久聞神仙食肆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小掌柜真是人中龍鳳,年紀(jì)輕輕,就有這般驚世駭俗的廚藝,佩服,佩服!”
一連串的彩虹屁,把李懷林給整不會了。
【吳季?】
【我去年買了個表,這名字怎么聽著這么耳熟,長孫無忌?】
【還清風(fēng)閣?你怎么不說自己是龍門客棧的?!?/p>
李懷林心里瘋狂吐槽,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大概明白了。
這是同行來踩點(diǎn)的。
看這人模狗樣的,估計(jì)是嫌自己搶了他生意,想來找茬,或者干脆是想來偷師學(xué)藝的。
“哦,是吳掌柜啊。”李懷林扯了扯嘴角,“過獎了,小本買賣,糊口而已?!?/p>
長孫無忌見他態(tài)度冷淡,也不在意。
高人嘛,總有點(diǎn)脾氣。
他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輕輕放在柜臺上。
“小掌柜,你這手藝,只開這么一家小店,實(shí)在太屈才了?!?/p>
“我這次來,是想跟小掌柜談一筆生意,一筆能讓你我二人都大賺一筆的生意?!?/p>
李懷林瞥了一眼那錠銀子,至少十兩。
【出手這么闊綽,圖謀不小啊。】
【這是想干嘛?用錢砸我?收買我?然后把我的秘方弄走?】
他把那錠銀子推了回去。
“吳掌柜說笑了?!?/p>
“我這人沒什么大志向,守著這個小店,挺好。”
“至于生意,我這小店廟小,怕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請回吧”
這話說得,就差直接攆人了。
長孫無忌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油鹽不進(jìn),連話都不讓他說完。
這和他預(yù)想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小掌柜,你先別急著拒絕。”長孫無忌加重了語氣,“我吳某人是帶著十足的誠意來的。只要你愿意合作,條件任你開,你看如何?”
李懷林抬起眼皮,打量著眼前這個“吳季”。
【還條件任我開?】
【你算哪根蔥啊。】
【要不是看在你跟老李那便宜大舅哥名字這么像的份上,我早讓二狗拿掃帚把你轟出去了?!?/p>
他清了清嗓子,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常掌柜,咱們明人不說暗話?!?/p>
“你也是開酒樓的,同行是冤家這個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你今天來,到底想干什么,劃下道來吧?!?/p>
長孫無忌被這番直白的話頂?shù)靡灰?,臉上的笑容差點(diǎn)沒掛住。
他本準(zhǔn)備了無數(shù)套說辭,想層層遞進(jìn),徐徐圖之。
可對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桌子掀了,讓他把底牌亮出來。
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