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嬪的指甲縫里殘留著絲線的碎屑。蘇錦瑟掰開她僵硬的手指取出字條時，一縷血絲順著紙卷滴在她手背上。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她迅速將字條塞入舌下，那熟悉的苦杏仁味再次彌漫口腔。
"賤婢！敢褻瀆主子遺體！"高妙儀帶著傅貴妃的貼身侍女闖進來，一把揪住蘇錦瑟的頭發(fā)，"搜她！"
侍女粗暴地扒開她的衣領(lǐng)，突然驚叫："香料！"她高舉從蘇錦瑟內(nèi)襟摸出的小香囊，"娘娘您看，這不是御賜的龍涎香嗎？私藏禁香可是死罪！"
蘇錦瑟心頭一震——這香囊是靜嬪剛才偷偷塞給她的謝禮，怎會變成禁香？高妙儀已揚手打來："下作東西！定是你用這香迷惑靜嬪娘娘！"
"且慢。"傅貴妃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她今日穿著素白常服，發(fā)間只簪了朵白絨花，卻掩不住通身華貴氣度。"這丫頭本宮見過，前幾日修補翟衣的那個。"她捏起香囊輕嗅，"確實是龍涎香，還是...特別調(diào)制過的。"
蘇錦瑟伏地不動，舌尖死死壓著字條。傅貴妃的護甲劃過她后頸："靜嬪妹妹生前最厭惡熏香，怎會賞你這個？"她突然厲聲，"說！誰指使你毒害靜嬪？"
"奴婢冤枉！這香囊明明是..."
"掌嘴！"高妙儀沖上來就是一耳光。蘇錦瑟趁機將字條咽下，血腥味涌上喉頭?；靵y中她瞥見靜嬪的衣袖——有人換過了，原本沾血的那件不翼而飛。
傅貴妃突然擺手："罷了，靜嬪妹妹新喪，本宮不想見血。"她俯身在蘇錦瑟耳邊輕聲道，"聽說你擅補繡品？明日來長春宮，本宮有件舊衣要你修補。"護甲狠狠掐進蘇錦瑟肩頭，"若敢不來..."
人群散去后，蘇錦瑟被罰跪在靈堂外。三更時分，李嬤嬤帶著尚宮局的人來收殮遺體。趁人不備，她往蘇錦瑟手里塞了顆藥丸："解苦杏仁毒的。"
"靜嬪娘娘的遺物..."
"都被傅貴妃的人收走了。"李嬤嬤壓低聲音，"除了那件血衣——陳公公親自送去焚化爐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蘇錦瑟溜進浣衣局的廢料間。靜嬪的血衣果然在待焚的污衣堆里，但前襟的血跡被人剪去大半。她剛摸到衣角暗袋，門外突然亮起火把。
"果然在這兒！"高妙儀帶著管事嬤嬤堵住門口，"這賤婢偷竊主子衣物！"
嬤嬤們一擁而上。混亂中蘇錦瑟扯下半截衣袖藏進鞋底，其余部分被當場焚毀。她被押往刑堂時，高妙儀故意踩住她裙擺："你以為攀上靜嬪就能翻身？告訴你，她爹林大人今早在詔獄懸梁了！"
刑堂里，陳公公正在把玩一串佛珠。見蘇錦瑟進來，他陰森一笑："丫頭，知道靜嬪怎么死的嗎？"他突然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口猙獰的燙傷，"二十年前孝賢皇后宮里的人，都是這么死的——毒發(fā)時渾身潰爛，像被火燒過一樣。"
蘇錦瑟的膝蓋重重砸在青磚上。陳公公甩出根細如牛毛的金針："認識這個嗎？靜嬪就是用它自盡的。"針尖在燭火下泛著藍光，"針上淬的毒，和當年孝賢皇后中的一模一樣。"
"奴婢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陳公公突然掐住她下巴，"明日去長春宮，貴妃娘娘會告訴你個有趣的故事——關(guān)于蘇慕雪是怎么被親弟弟蘇明遠毒死的。"
回到下房已是深夜。蘇錦瑟從鞋底取出那半截血衣，在月光下仔細端詳。血跡氧化成的褐色圖案，隱約是口井的形狀。她用銀針挑開縫線，在內(nèi)襯里找到幾粒細小的結(jié)晶——是龍血竭，解毒的關(guān)鍵藥材。
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青杏閃身進來，遞上個小瓷瓶："李嬤嬤讓給的，說是能解百毒。"她突然壓低聲音，"嬤嬤還說，靜嬪娘娘的血衣上是不是有井的圖案？"
蘇錦瑟心頭一跳："你怎么知道？"
"因為..."青杏的指甲在桌上畫了個十字，"孝賢皇后死前，在寢殿墻上用血畫了四口井。"
遠處傳來四更的梆子聲。青杏匆匆離去前，塞給她一塊繡著蘭花的帕子："明日去長春宮，帶著這個。"帕角用暗線繡著三個小字：「井非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