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的水像冰刀般割過皮膚。蘇錦瑟在黑暗中隨波逐流，死死攥著李嬤嬤給的油紙包。水流突然急轉(zhuǎn)直下，她整個人被拋進(jìn)一處深潭，后背重重撞上石壁。
"抓??！"一根竹竿突然伸到面前。
蘇錦瑟抬頭，看見個戴斗笠的老太監(jiān)。他臉上的皺紋像干裂的樹皮，右眼蒙著黑布。竹竿另一頭系著麻繩，繩結(jié)是特殊的雙環(huán)扣——父親曾說過，這是江南漕幫的暗號。
"蘇家的丫頭？"老太監(jiān)拽她上岸，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李貞那傻丫頭，到底還是把你也卷進(jìn)來了。"
油紙包已經(jīng)濕透。蘇錦瑟顫抖著打開，里面是半張燒焦的賬頁，只剩幾行模糊的字跡：「臘月初七...孔雀膽...傅府...」。老太監(jiān)突然捂住她的嘴，拖到假山后。一隊巡邏侍衛(wèi)舉著火把經(jīng)過，領(lǐng)頭的正是陳公公。
"那丫頭肯定沒跑遠(yuǎn)，"陳公公陰冷的聲音傳來，"娘娘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待腳步聲遠(yuǎn)去，老太監(jiān)往蘇錦瑟手里塞了塊木牌："沿著這條暗道走到頭，有人接應(yīng)。"他指向假山縫隙，"記住，在宮里見到戴銅耳環(huán)的，都是自己人。"
暗道出口竟是御花園的荷花池。蘇錦瑟剛爬上岸，就聽見兩個宮女在涼亭里嚼舌根：
"聽說了嗎？那個浣衣局的柳阿繡，偷了貴妃娘娘的香料害死靜嬪..."
"何止呢！我表姐在尚食局說，那丫頭還會妖法，用繡花針扎小人..."
蘇錦瑟擰干衣角的水，冷笑一聲。這些謠言必是高妙儀的余黨散布的。她正想離開，忽然聽見更驚人的對話：
"七皇子又吐血了，太醫(yī)院說活不過這個冬天..."
"噓！小聲點(diǎn)！那位雖然病懨懨的，到底是皇子..."
七皇子？蘇錦瑟心頭一動。父親生前曾提過，七皇子蕭煜的母親是江南鹽商之女，與蘇家有些淵源。她悄悄記下這個信息，沿著假山陰影往回走。
浣衣局的后墻有個狗洞，蘇錦瑟鉆進(jìn)去時，青杏正在井邊打水。
"小姐！"青杏手里的水桶咣當(dāng)落地，"他們都說你..."
"李嬤嬤呢？"蘇錦瑟打斷她。
青杏的眼淚涌出來："陳公公說...說嬤嬤私通外敵，已經(jīng)..."她突然壓低聲音，"但嬤嬤昨晚留了話，說如果小姐回來，就去西偏院第三間廂房。"
廂房堆滿破舊衣物。蘇錦瑟在炕洞里摸到個鐵盒，里面是李嬤嬤的遺物：一枚銅鑰匙，半本《金剛經(jīng)》，還有張字條：「鑰匙開冷宮東側(cè)第三口井，經(jīng)書夾層有你要的東西」。
院外突然傳來嘈雜聲。蘇錦瑟從窗縫看見，高妙儀的表姐帶著尚宮局的人正挨個搜查房間。她迅速藏好鐵盒，翻窗逃向洗衣池，混入忙碌的宮女中。
"柳阿繡！"管事嬤嬤厲喝，"昨晚去哪了？"
"奴婢..."蘇錦瑟擼起袖子，露出滿是紅疹的手臂，"奴婢過敏，去太醫(yī)院討藥..."
"撒謊！"高妙儀的表姐沖過來，"有人看見你從御花園..."
"吵什么？"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打斷她。眾人回頭，只見一位著紫袍的老太監(jiān)踱步而來，腰間金牌顯示他是司禮監(jiān)的人。
老太監(jiān)的目光在蘇錦瑟身上停留片刻，突然道："這丫頭咱家要了。貴妃娘娘的翟衣需要個巧手修補(bǔ)。"他轉(zhuǎn)向管事嬤嬤，"有問題嗎？"
眾人噤若寒蟬。蘇錦瑟低頭跟上，發(fā)現(xiàn)老太監(jiān)左耳戴著枚銅環(huán)。
穿過幾道宮門后，老太監(jiān)突然拐進(jìn)僻靜處："蘇姑娘，李貞托我照應(yīng)你。"他從袖中取出封信，"你父親與七殿下母家是故交。殿下想見你，明日寅時，御藥房后門。"
信紙上是陌生的筆跡：「朱墻血未干，蘇魂猶可召」。落款處畫著枚帶缺口的銅錢——正是父親與江南舊部聯(lián)絡(luò)的暗記。
回到住處，蘇錦瑟用燭火烘烤《金剛經(jīng)》，果然顯出夾層。那是半張宮城地圖，標(biāo)注著四條密道，每條密道盡頭都畫著口井。其中一口井旁寫著小字：「賬冊在此，鑰匙在經(jīng)」。
窗外傳來打更聲。蘇錦瑟將地圖藏入鞋底，卻聽見屋頂瓦片輕響。她吹滅蠟燭佯裝睡下，余光瞥見窗外有人影晃動——是個身形瘦小的太監(jiān)，正往她窗欞上系紅繩。
紅繩系法特殊，三短一長。蘇錦瑟想起父親說過，這是"危難求助"的意思。她等腳步聲遠(yuǎn)去才開窗取下紅繩，繩結(jié)里裹著片柳葉，葉脈上用針戳出三個小孔。
柳葉信。蘇錦瑟對著月光細(xì)看，三個小孔的位置連起來，正是御花園湖心亭的輪廓。葉背還有道新鮮的掐痕——像是被人匆忙藏起時指甲留下的。
遠(yuǎn)處傳來四更的梆子聲。她將柳葉含在舌下，嘗到一絲血腥味。這信，怕是蘸著血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