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小將軍,其實這小將軍也已經(jīng)及冠的年紀,今年二十有一了。
但若是真的封爵位,這滿京城里還真找不到幾個這種特例的。
蕭氏看了下那邊二房幾個庶女,悄聲道:“聽說這小將軍還未娶妻,可惜了咱家沒有適齡的嫡女,庶女的話,雖說如今咱們的門楣不低,但配個侯爺,終歸是有些不夠看……”
謝玉儀聽著蕭氏念叨這些,只聽卻不多應(yīng)和。
她目光反而是被站在角落的徐敏勾了去。
昨日在宴席上還好好的人,今日卻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且面色也不大好看。
徐敏昨日的主動示好,謝玉儀便覺得自己應(yīng)該關(guān)心一下。
恰好蕭氏話說多累了,去了茶桌旁喝茶,她便走到徐敏身旁。
“可是身子不舒服?”
輕柔如水的聲音傳來,徐敏看到穿著鏤金千蝶穿金裙的謝玉儀,稍稍晃了下神。
對方氣度高雅,姿態(tài)萬千的模樣,讓徐敏不由得想起昨晚她給謝玉儀夾菜的事。
她當(dāng)時確實是想示好,沒想到謝玉儀不領(lǐng)情。
這樣的不領(lǐng)情在她看來,便是背地里看不起她。
但想到昨夜在松竹院,沈晉對她做的事,便覺得自己多少是比謝玉儀好的。
否則沈晉怎么會放著謝玉儀不要,而跟她一起呢。
思及此,她心里平衡很多,頂著一張蒼白的臉笑著回道:“沒什么事,只是昨夜睡得太遲了,今日有些精神不濟?!?/p>
徐敏甚至心里惡趣味地想,最好讓謝玉儀問她為何會睡得遲。
但謝玉儀明顯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她點點頭便客氣道:“那等會兒回去,多休息吧,或是讓小二上壺菊花玫瑰茶,熬了夜喝些花茶挺好?!?/p>
溫柔的聲音讓徐敏半點想發(fā)揮自己惡趣味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訕訕地應(yīng)下。
她確實是不大舒服,昨夜進了松竹院后,沈晉實在太狠,天快亮了才放她走。
她如今就期盼著,晚些時候回去,能聽到沈晉納了自己的消息。
正妻她是絕對不敢想的,有謝玉儀這樣家世和品貌都比自己強的人在,沈晉絕無可能棄了她來娶自己。
她對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哪怕做沈晉的妾,也好過如今被二房那幾個覬覦的強。
謝玉儀只關(guān)心了兩句,聽到幾個姑娘在喊隊伍來了,便沒有多說什么,轉(zhuǎn)而站在窗邊朝外望去。
北疆大軍三十萬,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歸朝。
回來的多是鎮(zhèn)遠將軍旗下的親兵。
即便如此,人也是蠻多的。
整整一刻鐘過去,走了不知道多少士兵后,才聽得那馬蹄聲噠噠地越來越近。
二房的幾個姑娘都更加活絡(luò)起來,將頭都伸出窗外去。
蕭氏一看,不免也揶揄道:“快將早早就備好的香囊帕子拿出來吧?”
幾個姑娘被嫂嫂這么一說,雖說有些羞,但也真的拿出了一早備好的。
蕭氏便朝著謝玉儀道:“你倒是不用備著,否則二弟該醋了?!?/p>
謝玉儀佯裝害羞地垂眸,掩去眼底的落寞。
她想起很久以前,沈酌仰躺在她院子廊下,翹著腳看她在一旁糾結(jié)著眉頭繡一朵芙蓉花。
那時候她剛學(xué)女紅不久,繡得不大好,偏偏沈酌還要在一旁嘲笑她笨手笨腳。
在她被扎了手指頭后,忍著哭腔罵他:“反正繡好了也不會給你,關(guān)你什么事嘛!”
她氣急了便要喊人送客,急得沈酌不住地跟她道歉。
后來她終于將芙蓉花繡得好了的那日,沈酌從軍營回來,耍無賴地說:“小玉兒可要多繡些香囊帕子,等我掙了軍功,班師回朝之時,你便在那朱雀樓最好的位置上,朝我扔過來?!?/p>
那時候沈酌還沒跟她表明心意,她也羞于說自己心儀他。
只能嘴硬地朝他道:“你想得美,嬤嬤說姑娘家的繡品不可以隨便給人?!?/p>
想起那些往事,謝玉儀眼前漸漸模糊,連思緒都難以一時從回憶里分離出來。
樓下騎著高頭大馬的參將們氣宇軒昂,但中間被圍著的那一位穿玄色盔甲的人,卻格外顯眼。
哪怕他面上帶著半具掩面的面具,也讓人看得到他如玉般的下頜線,還有那頎長優(yōu)越的身姿。
周圍人聲鼎沸,謝玉儀卻將這人和記憶混合在了一起。
若是定國公府還在,若是沈酌沒有被流放……
他應(yīng)當(dāng)也是這樣的,或者比這樣還要熱鬧。
畢竟定國公府世子爺,是何等的驚才絕艷。
蕭氏在旁邊道:“那中間戴著面具的,就是那小將軍了,看這身姿,難怪這些姑娘們沒看到人長相便都這么欣喜了……”
謝玉儀也在看著那人。
他由遠及近,而他似乎似有所感,朝著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沿窗站著的人不止她一個。
但謝玉儀就是感覺到,他在看她。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心跳異常跳動了幾下,忽而覺得此人給她的感覺很熟悉。
就好像她剛剛腦袋里沈酌騎著高頭大馬威風(fēng)凜凜的樣子,和眼前的人合二為一。
謝玉儀一時恍惚,陷在思緒里完全不能自已。
在身旁幾個姑娘將手帕扔下去時,她手隨心動,也將自己手里的一方帕子扔了下去。
直到她看到那人偏偏抬手一接,別的都沒有抓到,就抓到了她扔下的那方帕子,她思緒才猛地回籠。
那人手里攥著她的手帕,離去了……
沈家二房的沈櫻道:“剛剛小將軍接了一方帕子,可惜太多了,不知道是拿的哪位的?!?/p>
往樓下扔帕子的不止她們沈家的幾位,旁邊雅間還有樓下,比比皆是。
謝玉儀心虛又心慌地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轉(zhuǎn)身去茶桌旁喝茶。
幸好剛剛蕭氏只顧著看樓下,并沒有發(fā)覺她扔帕子的動作。
她覺得自己是瘋了,否則怎么會將那位連面容都看不清的小將軍,當(dāng)成是沈酌了呢。
可如果沈酌還是定國公府的世子爺,他本該比這小將軍還風(fēng)光的啊。
謝玉儀低頭喝茶,借著這動作掩去面上的低落。
而站在最角落的徐敏,剛剛則是看得一清二楚。
謝玉儀將她手里的帕子,扔給了那位小將軍。
而且扔的時候面容帶笑,那笑極為好看,好似冬雪消融,讓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