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婆子是謝府大夫人身邊的嬤嬤。
從這婆子上門的時候,桃心就說過自家姑娘病了,午時才退了熱。
這婆子是半句替主家關(guān)心姑娘的話都沒有,滿口都是“沈大人”。
桃蕊聽得憤然,忍不住道:“姑娘如今病著,怎么不見大夫人體恤一番,反倒讓姑娘去照顧別人?”
婆子跟著大夫人王氏多年,凌厲的眼睛看了眼桃蕊。
“沈大人哪里是別人?那是咱們謝府板上釘釘?shù)墓脿?,再者,夫人何曾不關(guān)心三姑娘,反倒是你這丫鬟在挑撥主子們之間的和睦?!?/p>
桃蕊被氣得說不出話,桃心將她拉住,示意她不要多言。
有時候她們說得越多,反而讓姑娘越難做。
“姑娘聽老奴一言,如今沈大人位高權(quán)重,沈家的門第是多少人想進(jìn)都進(jìn)不去的,您還年輕,使使小性子沒什么,若是久了還學(xué)不會低頭,那沈大人也不可能只守著您一個人不是?”
謝玉儀在屏風(fēng)后聽得都快笑了。
這句句都是讓她做小伏低的話,不知道的真以為是怕她失了沈晉這個“良婿”。
實則不過是因為她大伯父謝永安如今是次輔的熱門人選,王氏怕她惹了沈晉不快,影響她大伯父的仕途罷了。
這些年如果不是因為沈酌,謝玉儀懶得去搭理這些人。
而王氏卻蹬鼻子上臉,以為她真是為了家族榮辱才和沈晉走得如此近。
她為了沈酌可以去和沈晉虛與委蛇。
但不代表什么人都能爬到她頭上指手畫腳。
“曹嬤嬤?!?/p>
“老奴在?!?/p>
婆子印象里,這位二房出的三姑娘,性子軟和好說話,應(yīng)該是不會忤逆長輩所言才是。
因此她道:“門外馬車已經(jīng)備好,老奴伺候姑娘更衣,這便趁著天早回去吧?”
謝玉儀這回是真的沒忍住笑了。
笑聲清甜,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曹嬤嬤不解,“姑娘?”
謝玉儀這才止住了笑聲,“別的不說,嬤嬤先去宮里請示下淑妃娘娘吧,若是娘娘應(yīng)允,哪怕過了三更天,我也隨著嬤嬤去沈府?!?/p>
曹嬤嬤這才明白過來謝玉儀為何要笑。
原來是笑她們不自量力。
那淑妃是誰?
曾經(jīng)和謝玉儀的母親好得能穿一條裙子的人。
雖然淑妃膝下無子嗣,架不住人家多年來榮寵不斷,只要皇帝寵她一天,謝玉儀就得淑妃一天的庇佑。
所以這些年來,謝玉儀除了應(yīng)下和沈晉的婚事以外,別的事大夫人是半點手都插不得。
這次也是因為大老爺升官在即,大夫人怕因為謝玉儀和沈晉鬧矛盾,惹了沈家不快,這才匆匆讓人來接她回沈府。
沒想到謝玉儀會搬出淑妃來壓人。
曹嬤嬤在內(nèi)宅多年,說話做事滴水不漏,面上態(tài)度恭敬了幾分。
“淑妃娘娘疼寵三姑娘您,是咱們闔府的幸事,不過這畢竟是咱們的家事,不可多去叨擾娘娘,您說是不是?”
謝玉儀捻著手里的帕子,“嬤嬤覺得不該讓娘娘知道,我卻是不敢隨意就離開的。”
她輕咳了兩聲,桃心給她奉了梨子水,她抿了一口后繼續(xù)道。
“昨夜娘娘派了人來接我,卻是沒有將我送回府里,而是送來別苑,且讓我好生在這里養(yǎng)病,嬤嬤,不如你告訴我,娘娘為何不讓我回府呢?”
“這……”
曹嬤嬤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
還能是什么?
當(dāng)然是因為淑妃并不喜歡謝府除了謝玉儀以外的所有其他人。
當(dāng)初就是謝府二老爺謝成安因為納妾一事,讓二夫人,也就是謝玉儀母親受了氣。
導(dǎo)致二夫人懷著孩子郁郁而終。
二夫人出殯那日,淑妃特請圣旨出宮吊唁。
等二夫人下了葬后,淑妃帶了她娘家鏢局的人將謝府打砸了個遍。
這事當(dāng)時鬧得極大,御史臺多少折子送上去彈劾。
但最終淑妃也只是得了個不痛不癢的禁足三個月。
只因她娘家是行商的鏢局,朝中無人,再加上皇帝的寵愛和偏袒,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遇上這般不講理的人,且還是宮里的貴人,再大的虧也得咽下去!
現(xiàn)在謝玉儀搬出了淑妃,又說是淑妃的命令,曹嬤嬤哪兒還敢再多說什么,只能告辭回去請示主子了。
人走了之后,謝玉儀才去細(xì)想曹嬤嬤剛剛的話。
沈晉受傷了?
她詢問的目光看向桃心。
桃心也是不解:“奴婢今日未曾出門,沒聽說過?!?/p>
桃蕊一聽沈晉受傷了,心里解氣得很。
她哼道:“難怪今日沒派人上門來呢,原來是受傷了?!?/p>
謝玉儀手里繳著帕子思考這件事。
恐怕沈晉的傷應(yīng)該不輕。
若只是輕傷,她毫不懷疑他是會派人來讓她回去的。
今日半點風(fēng)聲都沒有,恐怕是傷到昏迷了。
再結(jié)合曹嬤嬤的話。
多半是沈晉受了傷,謝府的人前去探望,發(fā)現(xiàn)她這個三姑娘并不在沈府,再由沈府其他人三言兩語一通說,她那位大伯母就慌了,派了人來讓她回去。
謝玉儀心里慶幸著,幸好沈晉受傷了,否則她還要去借淑妃娘娘的令讓自己留在別苑。
現(xiàn)在正好,她也稱病,最好讓沈晉傷得重一些,她好安排下接下來的事。
*
隔壁院落。
葉無執(zhí)指著上首正在給手臂上的傷包扎的人,氣得山羊胡子都抖了幾抖!
“簡直荒謬!你才剛回京城,就行刺三品大員,就不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葉先生發(fā)怒,李豐和高宴都悶聲不吭,甚至生怕自己呼吸重了,引來無妄之災(zāi)。
高宴最后將紗布打結(jié)時,甚至不小心用多了力氣,惹得趙辭看了他一眼。
高宴更加低了頭站到一邊。
趙辭將袖子放下,毫不在意道:“把局?jǐn)嚨脕y一點,才好玩不是么?”
“好玩?”
葉無執(zhí)簡直氣死,“你以為這是什么小兒游戲么!整個錦衣衛(wèi)都在沈晉的手底下聽令,今日這事過后他肯定會加大力度追查,到時若查到你的頭上,這事難以善后!”
剛被封侯做事就如此猖獗,也不怕引得那位懷疑。
葉無執(zhí)感覺自己真是要被這個臭小子氣死。
趙辭起身,親自斟了茶給葉無執(zhí)。
“先生息怒,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p>
“內(nèi)閣次輔已經(jīng)定下謝永安,只差陛下的批閱,在這之前,沈晉遇刺,您猜皇帝會質(zhì)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