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zhì)疑誰都不可能質(zhì)疑剛從北疆回來,手上無實權(quán)的武安侯。
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是手握兵權(quán)沒錯,但多年來鎮(zhèn)遠(yuǎn)將軍都不曾回朝,行事也小心謹(jǐn)慎,深得皇帝信任。
更何況明面上跟文臣從不往來,和沈氏一族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也就是這兩年皇帝越發(fā)多疑,才下了旨讓趙辭進(jìn)京。
“你的意思是?”
“沈氏兄弟一個在內(nèi)閣獨攬大權(quán),一個掌握整個錦衣衛(wèi),謝永安坐上次輔的位置,不管是上頭的,還是其余朝臣,哪個看不明白是沈家的推波助力?”
趙辭坐回桌案后的椅子上,將后背靠了過去,指骨分明的手指輕點著楠木把手。
“沈家,如今太狂了,狂到次輔之位毫無疑問地落入他們姻親之手,除去謝永安,張培是這次次輔之位的熱門,他在吏部的位置上坐了太久,熬走了三任內(nèi)閣首輔,他卻連內(nèi)閣都進(jìn)不去……”
葉無執(zhí)這會兒情緒下去,思量著趙辭言語里的可行性。
“你是說,將這事引到張培身上?”
吏部是六部之首,張培此人不能為他們所用,那么利用此事拔除掉也挺好。
但趙辭想要的不止于此。
“張培再次和內(nèi)閣失之交臂,他已經(jīng)讓御史臺林海平寫了折子,兩日后的朝會上彈劾沈藩?!?/p>
趙辭唇邊帶著笑意,那笑卻甚是涼薄。
“若陛下所知道的,是沈藩知曉張培要彈劾他,且這次彈劾力度極大,因此不惜自損八百換得張培一千呢?”
葉無執(zhí)聽聞,深吸氣后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教起來的學(xué)生。
張培在吏部深耕多年,雖然多次與內(nèi)閣失之交臂,可他曾經(jīng)做過國子監(jiān)祭酒,身后學(xué)生極多。
吏部尚書這位置又極其敏感。
這個位置是他們想要的,也是沈藩想要的。
葉無執(zhí)了然了,頗為欣慰地朝著趙辭點頭,“你這主意不錯,不過這中間曲折迂回過多,每一步都不得掉以輕心?!?/p>
葉無執(zhí)起身,“你且好好養(yǎng)傷,為師去尋其他人好好籌謀?!?/p>
若是這個計劃能成,沈藩在皇帝心里,估計要打一些折扣了。
若是能將張培順勢拉下來,他們再安排了自己人上去,那就是一箭三雕!
眼瞅著葉無執(zhí)帶著怒氣而來,卻興沖沖回去了。
高宴忍不住嘴角抽抽。
分明是主子聽聞那謝三姑娘受了傷,氣不過提了劍給了那沈晉好一番教訓(xùn)。
到頭來卻還弄了這么多彎彎繞欲蓋彌彰。
不過高宴是知道的,那劍刺向沈晉時,主子是真的蒙了殺意,要一劍捅死他的。
結(jié)果沈晉命大,拉了個人擋在胸前,劍偏了一寸,沒有刺中心臟。
也幸好是偏了一點,畢竟沈晉這人留著還有點用處。
高宴以為自己隱藏得深,正暗自想著這事兒,就被趙辭一個眼刀瞪了過來。
“其余的查得如何了?”
微涼的語氣讓高宴抖了抖,隨即道:“沈晉被抬回去時人都昏過去了,太醫(yī)去了兩三個,連帶著好多人上門探病,現(xiàn)在的沈府熱鬧得很?!?/p>
趙辭眼底滿是嘲諷。
該說沈藩是過于聰明呢,還是不夠聰明。
沈晉遇刺的地方較偏遠(yuǎn),堂堂錦衣衛(wèi)指揮使被刺傷,沈家若不想被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
但沈藩用了極快的速度讓朝臣都知道沈晉受傷。
明擺著是要利用這事拉一些人下水。
可趙辭這會兒想知道的不只是這個。
“其他的?”
高宴愣怔,還能有什么其他的?
李豐眼咕嚕一轉(zhuǎn),大約明白了點東西。
他擠開高宴,稟告道:“謝府派了人請三姑娘回沈府,但三姑娘并未前去?!?/p>
高宴斜看了他一眼,正想讓他說點有用的。
沒想到主子竟然搭話了。
“她如何了?”
李豐道:“三姑娘原是昨夜發(fā)了高熱,如今已經(jīng)退燒了,不過三姑娘臉上似乎是有些傷?!?/p>
之前趙辭猜測的便是謝玉儀受了傷,沒想到她竟然又病又傷。
他只恨自己那一劍沒有直接讓沈晉斃命。
眼看主子聽了消息后神情平淡,但熟知他的倆人都知道,這番平靜之下,涌動的是被強壓制住的戾氣和暴虐。
在北疆的三年,高宴和李豐跟著他一起精進(jìn)武功,籌謀劃策。
哪里會不知道,流放途中主子聽聞謝家三姑娘和沈晉定親時,短短幾息之間,從憤怒,到悲痛,最后到平靜。
乍看之下,這三年來主子從未提起過謝家三姑娘,但這才回京幾日,一聽聞人家受苦受難,這就忍不住出手了……
倆人心中皆是有些以下犯上的想法。
那便是這主子也忒有點沒出息了……
不就一個女子,還是當(dāng)初拒了他,又在定國公府覆滅后轉(zhuǎn)身便和他人定親的女子。
這世上女子多得是,何必只惦記著這一位呢。
半晌,倆人卻又聽到眉目半闔的主子吩咐。
“盯著隔壁,看看她會何時去沈府。”
*
一連三日,謝玉儀都待在房里頭養(yǎng)病。
她這次病來得快,看著兇險,其實退熱后就沒什么事。
頭兩天人還有些疲乏,到了第三天人就已然是大好了。
臉上的淤青用了淑妃讓人送來的藥膏后也好了些許。
今日天色好,她臉上蒙了面紗,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挑選著昨日閑時畫的花樣子。
這幾日謝府和沈府都未再派人過來,謝玉儀難得舒心了幾日。
而桃心和桃蕊更是巴不得如此,兩個丫鬟這幾日在這別苑里,也是覺得舒心自在,比在沈府時都活潑了些許。
若是日子總能這般就好。
但是兩個丫鬟都知道,最多不過這兩三個月而已,到了年底,謝玉儀就得回謝府,等過了年便是待嫁,三月就得嫁回那沈府去。
因此這幾日倆人都閉口不談那些糟心事,一心想讓自家姑娘在這幾個月里過得開心一些。
但總有些人上趕著打破這難得的寧靜。
謝玉儀剛挑好一張畫著君子蘭的花樣,正讓桃心去拿繡繃出來,門外就有婆子來稟告,說謝府又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