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云驚鴻的鬢角滴落,混合著泥土在臉上劃出幾道污痕。他蜷縮在城隍廟殘破的神像后,手中緊握著那枚溫潤的玉佩。三日前老道士的警告猶在耳邊,而此刻青云鎮(zhèn)東頭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
"云家的孩子..."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廟門口傳來。云驚鴻渾身一顫,悄悄從神像底座縫隙望去。雨中站著一個蓑衣人,斗笠壓得很低,只能看見布滿疤痕的下巴。
"我知道你在這兒。"蓑衣人解下腰間酒葫蘆灌了一口,"你爹臨死前讓我?guī)Ь湓挕?
云驚鴻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強迫自己屏住呼吸,卻聽見心跳聲如擂鼓。蓑衣人突然甩手?jǐn)S出酒葫蘆,陶制的容器在空中劃出弧線,精準(zhǔn)地砸在神像上。
"砰"的一聲脆響,碎片四濺。云驚鴻本能地翻滾躲避,腰間《基礎(chǔ)劍訣》掉在濕漉漉的地上。蓑衣人輕笑一聲,緩緩抽出背后的九環(huán)大刀:"云家余孽,果然在這里。"
刀鋒映著遠(yuǎn)處的火光,云驚鴻看清了對方左手小指缺失的畸形手掌——這是父親曾說過的"斷指閻羅"崔九,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殺手。
"我爹...真的死了?"云驚鴻聲音嘶啞。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淚。
崔九用刀尖挑起地上的劍訣:"云夫子倒是硬氣,受盡酷刑也不說玉佩下落。"他突然刀光一閃,劍訣頓時化作漫天紙蝶,"可惜這本假劍訣騙不了幽冥教。"
云驚鴻瞳孔驟縮。假劍訣?那老道士為何...不等他細(xì)想,崔九已踏步上前,大刀帶著呼嘯風(fēng)聲劈下。千鈞一發(fā)之際,云驚鴻體內(nèi)那股奇異熱流再次涌現(xiàn),身體如游魚般滑開,九環(huán)大刀深深砍入神像底座。
"游龍步?"崔九面露驚色,"云家絕學(xué)不是早就..."他突然獰笑,"看來教主猜得沒錯,云家果然私藏了秘籍!"
云驚鴻趁機沖向廟門,卻被門外閃出的兩個黑衣人逼退。崔九拔刀冷笑:"小子,把玉佩和真正的劍訣交出來,給你個痛快。"
雨越下越大。云驚鴻背靠香案,突然抓起香爐砸向油燈?;鹦潜艦R的瞬間,他縱身撲向左側(cè)窗戶。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響過后,肩頭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但他終于沖進了雨幕中。
身后傳來崔九的怒吼:"放箭!死活不論!"
箭矢破空聲接連響起。云驚鴻在巷弄間拼命奔逃,左肩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轉(zhuǎn)過三個街角后,他踉蹌著撞開一扇虛掩的院門,跌進堆滿稻草的牛棚。
"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里屋傳來。云驚鴻屏住呼吸,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布簾掀開的剎那,遠(yuǎn)處傳來崔九的喊聲:"挨家挨戶搜!"
布簾后露出張布滿皺紋的臉。老婦人渾濁的眼睛盯著云驚鴻肩頭的傷,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飛快地拖來幾捆稻草將他蓋住。
"官爺,我這老婆子一個人住..."老婦人顫巍巍地迎向闖入院子的黑衣人。云驚鴻透過草隙,看見黑衣人用刀挑開雞籠,又踹翻了水缸。
"滾開!"崔九推開老婦人,大刀直接捅進草堆。冰冷的刀鋒貼著云驚鴻耳際劃過,再偏半寸就會削掉他的耳朵。
突然村口響起急促的哨聲。崔九罵了句臟話,帶人匆匆離去。老婦人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掀開稻草:"云夫子的孩子?"
云驚鴻艱難地點點頭。老婦人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你爹晌午來過,說若他今晚不回來,就把這個交給來找牛嬸的人。"
油紙里包著半塊銅鏡和一張字條。借著閃電的亮光,云驚鴻看清上面潦草的字跡:"鏡破釵分日,龍吟九霄時。去藥王谷找慕容先生。"
"你爹還說..."牛嬸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說讓你千萬別回老宅..."
云驚鴻這才注意到牛嬸腹部的衣衫已被鮮血浸透。老人擺擺手阻止他查看傷口:"地窖...有密道...通向后山..."她的聲音越來越弱,"云夫子對我孫兒有救命之恩...快走..."
當(dāng)崔九帶人折返時,牛棚早已空無一人。暴雨沖垮了后山的泥路,但依稀可見一串腳印通向密林深處。
三天后,渾身是傷的云驚鴻終于爬上一處山崖。朝陽下,他顫抖著取出那半塊銅鏡。鏡面突然折射出奇異的光芒,在巖壁上投射出模糊的地圖輪廓。某個瞬間,他仿佛聽見體內(nèi)傳來低沉的龍吟聲。
山風(fēng)呼嘯而過,卷走了少年壓抑的嗚咽。云驚鴻用布條纏好崩裂的傷口,望向遠(yuǎn)處云霧繚繞的山谷——那里應(yīng)該就是藥王谷的方向。他摸了摸懷中僅剩的玉佩,轉(zhuǎn)身走進晨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