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琴將解肖的情緒安撫好,送回后,次日清晨換好體面的宮廷華袍,步履匆匆的朝著皇城趕去。
皇城又名紫禁城,距建成至今已有數(shù)百年歷史,見證了一個又一個的王朝興衰,如今里面居住著大乾皇室。
紫禁城的看守格外嚴格,只有擁有皇室血脈的皇室中人才可隨意進出。否則即使是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臣,也得經(jīng)過通傳稟報,才有踏足這片象征皇權(quán)土地的權(quán)利。
畢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二者之間的區(qū)別并非是依靠著功勛多寡能彌補的。
在紫禁城外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前來回信的小太監(jiān)才姍姍來遲,弓著的腰像是蝦米,捏著嗓子道:“姚將軍,里邊請。”
在小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姚琴進入城內(nèi),幽深的古廊和紅瓦綠磚,視線盡頭如山脈般連綿不絕的宮廷建筑,處處透著皇權(quán)的威嚴與神圣。
這是她第二次入城,第一次是一周前,立下戰(zhàn)功歸京的她進宮面圣,遠遠瞥見了那位端坐在龍椅上的九五至尊。
在如迷宮般的古廊中穿行良久,小太監(jiān)把她帶到了一處偏殿前,“姚將軍,李公公就在前頭等您?!?/p>
李公公是宮中的總管太監(jiān),同樣也是貼身伺候皇上的人,宮內(nèi)的事,他知道的是最多的。
李公公站在偏殿內(nèi)門外,頭戴紅巧士冠,手中捏著一尺半長的拂塵,身材瘦小,狹長的眼神閃爍著精明,與姚琴印象中的太監(jiān)十分相似。
正所謂宰相門前三品官,李公公雖然只是個太監(jiān),但能在皇上面前鞍前馬后,沒人敢小覷她的能量。
李公公見到姚琴后,連忙一路小跑迎了上來,它的地位特殊,姿態(tài)卻擺的很低,這是深諳為宮之道的體現(xiàn)。
“姚將軍,聽說您找我,”李公公笑著道,聲音同樣刺耳。
他的年紀不小,約莫五十出頭,但或許是凈過身的緣故,皮膚十分白皙,像是患上衰老癥的嬰兒。
姚琴不敢怠慢他,連忙從懷中掏出兩張面值十兩的銀票遞過去,“李公公,一番心意?!?/p>
“這......”李公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銀票,沒伸手去接。
姚琴有些尷尬,小聲道:“二十兩銀票是有些少,但這已經(jīng)是我能拿出的全部家當了,還望公公不嫌棄?!?/p>
若是其他人說這話,李公公肯定嗤之以鼻。
堂堂名門望族的夫人,兜里怎么可能只有這點銀兩?
可姚琴說的話,他沒有絲毫懷疑......他心思縝密,善于觀察,姚琴從頭到腳居然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佩戴,身上的衣服用料,也絕非大戶般華貴。
李公公把銀票推了回去,苦笑道:“姚將軍誤會了,您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咱家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佩您,若是有能幫上您忙的地方,咱家定然不會推辭?!?/p>
他還有后半句沒說,若是需要辦的事不合規(guī)矩,那就愛莫能助了,給多少錢也沒用。
畢竟堂堂太監(jiān)總管,掌管著紫禁城內(nèi)無數(shù)事務(wù),怎么可能是缺銀子的主兒。
姚琴聽出了李公公的弦外之音,連忙表態(tài)道:“李公公放心,我前來拜見公公,主要是想問問,封賞的事。”
李公公松了口氣,老臉像盛開的雛菊般重新綻放笑容,“姚將軍的顧慮,咱家都明白。您與楚蕭將軍在南疆打了大勝仗,陛下一言九鼎,封賞是肯定會有的。只不過其中牽扯的東西不少,需要由內(nèi)務(wù)府擬定后,將名單交給皇上過目,由皇上點頭后,才會昭告天下?!?/p>
他的聲音壓低幾度,“這個過程可能會有點久,但煩請姚將軍放心,陛下被那群南蠻子煩擾許久,您是此次戰(zhàn)役的功臣,為陛下解決了心頭憂,封賞定然豐厚無比,甚至還有可能獲得爵位呢?!?/p>
爵位,是整個大乾王朝最為珍貴的,一旦被封爵位,就意味著徹底擺脫了平民階級的束縛,成為了勛貴,與貴族階級成為利益共同體。
只要沒有犯下滔天大罪,就算是皇帝,也無法輕易剝奪勛貴們的權(quán)力。
早年間,鄒老太太為了孟家封爵的事,一趟一趟的往宮里跑,可最終也沒有成功,此事可謂是鄒老太太,甚至是所有孟家人心中的痛。
他們被百姓們稱為名門,卻并非勛貴階級,這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姚琴對于‘爵位’沒有太大概念,只知道這是很珍貴的、無數(shù)在朝的官員都夢寐以求的,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李公公,勞煩問一下,若是封賞的旨意擬好了,還能更改嗎?”
李公公想了想,“能是能,但需要皇上點頭。畢竟這紫禁城乃至天下,都是由皇上說了算,只要他開尊口,沒有什么更改不了的事?!?/p>
李公公在宮內(nèi)待了數(shù)十年,心思縝密如發(fā),聽出了對方話中的弦外之音,試探道:“姚將軍若有訴求,可由奴才轉(zhuǎn)告給內(nèi)務(wù)府,只要合理,可將其擬定于封賞之中,一同賞賜?!?/p>
姚琴本想讓李公公加上‘請求陛下同意賜自己和離’一事,可就在她要張口請求時,腦海中突然想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若非逼至絕境,千萬不要和離,和離會將一個女人釘在恥辱柱上,終生無法抹去......”
解肖凄厲的神情歷歷在目,恍然間,姚琴仿佛看到了被吊死在房梁上的女人在瞪著她,眼神中滿是絕望,仿佛在阻攔她。
“姚將軍,姚將軍?您關(guān)于封賞的訴求還沒說呢......”
李公公的話把姚琴從失神拉回了現(xiàn)實,頭頂巧士冠的太監(jiān)試探著問道:“姚將軍,您怎么了?”
姚琴搖搖頭,把即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多謝李公公關(guān)心,我沒有任何訴求,只希望公公能在封賞擬定后,派人知會我一聲,讓我提前有個心理準備?!?/p>
李公公連忙作揖:“姚將軍放心,咱家記著這事,一旦內(nèi)務(wù)府有了消息,定然第一時間派人告知于姚將軍?!?/p>
李公公看出了姚琴的言不由衷,但既然對方有顧慮,他也不便多問。
能把本職工作做好,已是實屬不易......他深諳太監(jiān)之道。
告別李公公后,姚琴并沒有急著離開紫禁城。
好不容易進來一趟,當然要好好游玩一番才是,都說紫禁城是天下第一等氣派之地,她也想見識見識。
循著青石磚鋪成的小路,來到了一片花景叢林中,兩側(cè)園景如鋪開的畫卷,上百種不同顏色的花爭相艷麗,清幽的水潭中,點點荷花綴立,點點蝴蝶穿梭,帶來靜心的沁香。
眼前這一幕,倒讓姚琴想到了孟府的荷花池,只不過此地更為雅觀,在細節(jié)處做的無可挑剔。
她輕輕撫摸橫在水溪前的玉欄桿,溫涼的觸感在指尖流轉(zhuǎn),她的內(nèi)心不免有些驚訝。
“這是什么材質(zhì)?摸起來竟如此舒服......”
爽朗的笑聲在身后兀的響起:“外觀晶瑩剔透,內(nèi)部的紋理如水流般攢動,自然是漢白玉無疑了?!?/p>
姚琴被嚇了一跳,連忙向身后望去,面容俊朗、身材挺拔的男人手持折扇,正緩緩踱步向她走來,其英俊灑脫的氣度,即使是閱男無數(shù)的姚琴,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暗道真是好俊。
都說紫禁城寶物無數(shù),沒想到連男人的質(zhì)量都比外面高......姚琴打量了兩眼他的服飾,貴而不威,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官兒。
在男人的身后,一名書童模樣的小生站著。
大乾朝崇文尚武,大戶人家都很注重教育,貴公子身邊配個書童是常有的事。
男人微笑道:“想必姑娘不常來紫禁城吧,否則怎連這漢白玉都不認識,要知道這可是紫禁城中最常用的建筑材料,就連宮女都認識?!?/p>
好優(yōu)渥的口吻......姚琴心中升起反感,口吻也不客氣起來:“按照公子的意思,但凡不認識這漢白玉的,見地莫不是連宮女都不如?”
男人還沒說話,身后的‘書童’站不住了,呵斥道:“大膽!你可知眼前......”
他話剛說一半,就被男人一抬扇制止了,男人啞然失笑道:“我本意是想旁敲側(cè)擊的詢問姑娘的來歷,卻在表述上出了問題,被姑娘曲解了意思,是我不好,在此向姑娘賠禮?!?/p>
說罷,男人雙手握扇,朝著姚琴虛空抱拳。
盡管男人態(tài)度誠懇,姚琴依舊沒有給他好臉色。
她本意是來城中賞山玩水,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環(huán)境優(yōu)美的清凈之地,卻跑來一個人對你一陣吧啦吧啦......是個人都會煩的。
即使對方有點姿色,但姚琴可不是看到美男子就走不動路的女人。
男人碰了個軟釘子,卻并沒有灰溜溜的離開,而是雙手撐在白玉欄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這位姑娘,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果然是個覬覦我美色的登徒子......姚琴心中冷笑,隨口道:
“我見公子也略有眼熟,想必是在某個詩詞花賦會上遇到過吧?!?/p>
男人認真的點頭道:“有理?!?/p>
有理?有理個屁啊,姑奶奶這輩子參加過的花賦會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怎么可能這么巧的碰到你這么個登徒子......姚琴決心給這個口花花的家伙一點顏色瞧瞧,嘴角微微上揚:
“小女子見公子折扇上有文墨半句,公子莫非是喜詩詞之人?”
聞言,男人眼前一亮,又惋惜的道:“喜歡是喜歡,卻才疏學淺,做不出什么能流傳千古的詩詞來?!?/p>
“作詞的本質(zhì)是修心養(yǎng)性,為在討好自己,若是奔著揚名立萬、流傳千古,則變成了討好他人,失去了作詞的本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