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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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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里那股味兒,絕了。

霉味混著血腥氣,直往鼻子里鉆,熏得人腦仁疼。

玉嬤嬤佝僂著背,手里那根燒火棍似的烙鐵,正往灶膛里捅。

炭火噼啪,映得她半張臉明明暗暗。

“暗衛(wèi)離火營,第三十七隊?!?/p>

她突然開口,聲音又干又啞,像砂紙磨木頭。

然后,“噗通”一聲,單膝砸在地上!

那口平日里炒菜的玄鐵大鍋鏟,被她雙手橫舉過頭頂,像個什么了不得的令牌。

“玉羅剎,參見小主人!”

云星雨撥弄炭火的手,猛地停住。

火星子濺到手背上,燙了一下,她都沒覺出疼。

“嬤嬤…你…這是唱哪出?”她有點懵。

玉嬤嬤沒起身,反而猛地扯開自己后脖頸的破布衣襟!

火光下,一個猙獰的火焰刺青旁邊,赫然是三道新添的爪痕!

深得嚇人,皮肉翻卷,可偏偏,完美地避開了所有要命的地方。

“您這兒,”

玉嬤嬤手指顫巍巍地點了點云星雨鎖骨下方某個位置!

“這紅痣!是前朝‘鳳脈’的獨門標記!老奴瞎了眼,早該認出來!”

“昨夜…”

她喘了口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慕容湛的人,悄沒聲兒給我留了這個‘記號’?!?/p>

“警告?”

云星雨心往下沉。

湛王府的人,這么快就摸到嬤嬤頭上了?

“不!”

玉嬤嬤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笑,比哭還難看。

“是‘離火營’認主的暗號!死人才懂的門道!”

她眼底那簇幽暗的火苗,猛地躥高了。

“當年…長公主殿下救我一命時…就在我胳膊上,留過一模一樣的爪印!”

長公主?!

云星雨腦子里“嗡”的一聲。

眼前瞬間閃過寒潭幻象里,娘親撫琴的手…那雙手上!

好像…好像突然多了一副冰冷華麗的九鳳護甲!

“我娘是…?”

她聲音有點抖,自己都聽出來了。

“前朝最后一點血脈!昭和長公主!”

玉嬤嬤吼了出來,像是憋了半輩子的氣。

話音未落,她猛地抓起灶膛里燒得通紅的烙鐵頭!

滋啦——!

一股難以形容的焦糊味,瞬間蓋過了霉味和血腥氣!

青煙騰起!玉嬤嬤把那烙鐵,狠狠按在了自己胳膊上那三道爪痕上!

皮肉焦黑的聲響,聽得人牙酸。

“老奴…以此血為誓!”

她疼得渾身打顫,聲音卻像鐵塊砸地。

“這條老命,豁出去了!護您周全,焚盡仇讎!不死不休!”

焦臭味濃得化不開。

云星雨看著那縷青煙,又看看玉嬤嬤扭曲卻異常堅定的臉。

她沒說話,只是慢慢伸出手!

接過了那柄還帶著滾燙余溫、沾著皮肉碎屑的玄鐵鍋鏟。

鍋鏟柄上那四個歪歪扭扭、平日里看著像笑話的“武林至寶”!

此刻浸透了血和汗,紅得刺眼,沉得壓手。

“詩會那局,”

云星雨的手指輕輕刮過冰涼鋒利的鏟刃邊緣!

聲音不大,卻像冰珠子掉進鐵盤里!

“嬤嬤,敢不敢玩把大的?玩命那種。”

玉嬤嬤咧開嘴,露出缺了顆牙的黑洞,笑得瘆人又痛快:

“您指東!老奴絕不在西邊炸!”

“哐當!”

門板差點被撞飛!

月見扛著個快比她人高的木頭箱子,吭哧吭哧擠進來,滿頭大汗。

一抬眼,正看見玉嬤嬤拿著磨刀石!

“噌噌噌”地給那口寶貝大鍋鏟開刃呢!寒光閃閃!

“按…按您要的!”

月見呼哧帶喘,嘩啦一下把箱子里的東西倒在地上!

“‘詩會三件套’!齊活兒了!”

地上滾出來幾樣怪東西:

【一個粗竹筒,兩頭封死】

看著不起眼,筒身上多了幾個小孔。

月見小聲嘀咕:

“塞了寒潭那位可憐姐姐生前繡的帕子…”

“怨氣足,投影更真,2.0加強版!”

【幾個黑不溜秋、拳頭大的丸子】

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了爛韭菜和臭雞蛋的終極生化武器味。

“沈…沈大公子特供!”

月見捏著鼻子,“臭氣煙霧彈,Plus版!炸開能熏翻一屋子!”

【一個巴掌大的扁平鐵盒子】

盒蓋上歪歪扭扭刻著“暴雨梨花針”和“湛王府聯(lián)名款”的字樣。

月見神秘兮兮:

“里面七十二根針,根根都刻著‘慕容博’那混蛋的生辰八字!”

“扎不死他,也咒死他!”

云星雨掃了一眼,眉頭微皺:

“讓你弄的‘復讀鸚鵡’呢?”

那才是關鍵一環(huán)。

月見小臉一垮,快哭了:

“被…被二小姐截胡了!”

“她嫌那鸚鵡毛色不好看,直接…直接拎出去喂狗了!”

她氣得直跺腳,突然又像變戲法似的!

從懷里掏出個綠油油的鐵皮蛤?。?/p>

“但是!我急中生智!”

她獻寶似的捧著那蛤?。?/p>

“我把鸚鵡肚子里,那套會叫喚的聲簧拆了!塞這蛤蟆肚子里了!”

蛤蟆鼓鼓的肚皮上,還被人用刀刻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小字:

“云星夢專屬”。

云星雨挑眉,接過那冰冷的鐵蛤蟆,找到發(fā)條孔,用力擰了幾圈。

咔噠…咔噠…嗡!

那蛤蟆猛地一蹬腿,蹦起半尺高!

同時,肚子里發(fā)出一陣尖銳刺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鸚鵡叫聲:

“博郎腰力可還行?夜夜吟詩到三更!”

噗通!

正磨鍋鏟的玉嬤嬤手一滑,那開了刃的寶貝“哐當”一聲砸自己腳面上了,疼得她“哎喲”直抽冷氣。

“嘿嘿,”

月見小臉通紅,又興奮又不好意思,伸手指戳了戳蛤蟆鼓起的鐵皮肚子!

“里頭裝了二小姐親筆寫的二十首…呃…‘風雅’小詩?!?/p>

“踩它一腳,它就換一首念!一首比一首…嗯…帶勁兒!”

云星雨掂量著這只刻著名字的“艷詩蛤蟆”,嘴角勾起一絲冰涼的弧度:

“夠用了。”

順手把它塞進寬大的袖袋里。

“現(xiàn)在,就缺個動靜夠大、能鎮(zhèn)住場的‘詩會開場禮’了。”

話音剛落,墻頭上傳來一聲懶洋洋的輕笑:

“煙花沒有。火藥嘛…管夠。”

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裹,劃著弧線,“咚”地一聲,精準地落在云星雨腳邊。

塵土飛揚。

沈不言那張笑得像狐貍的臉,從墻頭探出來,金絲眼鏡片在夕陽下反著光:

“慕容博那孫子,剛偷偷摸摸運進京的‘震天雷’…分量足得很!”

“夠把詩會那破園子,平地削矮三尺,炸他個十八來回!”

云星雨瞳孔猛地一縮!

彎腰抓起那包裹,入手沉甸甸,冰涼,透著股硫磺硝石的死亡氣息。

“你…截了他的軍火?!”

她聲音都繃緊了。

這瘋子!

“嘖,生意嘛?!?/p>

沈不言指尖的金算盤撥得噼啪脆響,像在敲打人心。

“他那邊出高價買你的命,我這邊嘛…”

“就抬個價,把他的命賣給他自己——多劃算!”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在暮色里格外瘆人!

“詩會上,你想法子把這玩意兒點他屁股底下,炸死他!”

“我兩頭收錢,穩(wěn)賺雙份!怎么樣?”

瘋子!十足的瘋子!云星雨心里罵著!

抓著火藥包的手,卻穩(wěn)得像磐石,指節(jié)都捏得發(fā)白。

“評委席上那幾個老東西,專門惡心人的‘墨汁’…”

她抬眼,盯著墻頭那只狐貍。

“早備好了?!?/p>

沈不言手指一彈,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琉璃瓶飛了過來,云星雨一把抄住。

“‘強力去污凈手皂’,升級版!沾上一點皮,”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當場爛給你看!保證慕容湛那假清高的,當眾爛手!”

“到時候開盤下注,賠率能翻十倍!穩(wěn)賺!”

說完,他瀟灑地一甩袍袖,作勢就要翻身下墻。

“沈不言!”

云星雨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根針,扎破了暮色。

沈不言下翻的動作,硬生生頓在半空,背影僵住。

云星雨看著他僵硬的背影!

目光落在他腰間那架金燦燦、卻缺了一角的算盤上。

“你那金算盤…缺的那一角…”

她頓了一下,每個字都像在冰水里浸過。

“…是我娘砸的?”

墻頭上的身影,猛地一顫。

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過了好半晌,風卷著枯葉打著旋兒從他腳邊掠過!

死一般的寂靜,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是?!?/p>

沈不言的聲音傳來,干澀得像砂礫摩擦。

他緩緩抬起手,手指極其緩慢、極其珍重地,一遍遍摩挲著算盤上那個光滑的缺口。

“當年…她就是這么說的…”

聲音低下去,幾乎被風吹散!

“‘滿身銅臭,不配握我兒的手’…”

風更大了,卷起漫天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嗚咽著掠過空蕩蕩的院落。

那沉默,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比剛才的爆炸宣言,沉重了千百倍。


更新時間:2025-07-31 09:2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