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溯皺眉,大步往前走,“此事并非你的錯,我同父親說?!?/p>
李窈連忙拉住他,“切莫忤逆父親,我沒什么的,本來就是草,連累了二哥就不值得了?!?/p>
“窈窈!”李溯聲音冷了幾分,“往后別說這些了,你是我李家的嫡女,一母同胞的血脈,你比誰都高貴。我看看今日誰敢把這事怪你身上?!?/p>
他的腳步飛快,李窈只能跟在后面追。
這個二哥是有點叛逆的,他是真的敢和李帷韜對著干的,可能得受點皮肉之苦。
利用他,李窈沒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正廳燭火通明,不只是李帷韜,還有繼母楊氏,就連李妙儀和李郗都在。
李帷韜有兩個姨娘的,生的都是女兒,兩個庶女已經(jīng)嫁出去了,至于兩個姨娘,自然不算主子,這樣嚴肅的場合,不會出現(xiàn)。
也算是李家人都到齊了。
李窈一一行禮問好,便站在原地不動,也沒人讓她坐。
李溯看不過眼,都是一家人,憑什么她站著,伸手拽了她,“坐,愣著做甚?”
他的舉動,讓李家人側(cè)目,誰不知道他不喜歡李窈,這會兒讓她站著回話都不愿意。
李妙儀沒什么情緒,覺得李溯故意做給她看的。
這是告訴她,沒有她這個妹妹還有別的呢。
真是幼稚又好笑。
李溯看都沒看她,直接問道,“這么晚了,父親和母親喚我們來,有何事?”
楊氏看了眼李帷韜,這才說道,“今日二郎你帶著四娘出去,可是發(fā)生了大事?”
李溯笑了笑,“算不得大事,窈窈也去歡迎肅王回京,為接下來的太平盛世添喜色。不慎從樓上落下,幸得肅王相救,明日求了帖子,我?guī)蛡€謝禮就是了?!?/p>
李窈抬眼看他,不由得驚奇,總覺得李溯無腦,沒想到處理事情,倒是有幾分功底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便輕易讓人覺得今天的事情不值一提。
果然,侯府長大的,就算是文不成武不就,也不是什么太草包的。
而李家人的關(guān)注點卻是,他對李窈維護的意圖太過明顯,話里話外都顯親近之意。
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兩人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那么好了。
李郗率先說道,“這事我也有耳聞,四妹去了回廊,才會掉下樓去。二弟你既然帶她出去,為何不訂雅間?”
李家乃是豪門望族,即便是想去看看聲勢浩大的凱旋而歸儀仗,也不該學(xué)小家小戶,拋頭露面。
且李窈曾經(jīng)有過差點被拍賣的經(jīng)歷,倘若遇到見過她的人,李家會陷入風(fēng)波,只怕是李氏家族娶嫁都艱難。
對她的安排也早有打算,待過兩年,面容變化大些,一副嫁妝遠嫁出去就是,也算是全了血脈親情,告慰了母親在天之靈。
李溯自然聽得懂,他之前也是認可的,但是現(xiàn)在,他臉上的憤怒勃然而起,“大哥,這話小弟不同意,大昭也沒不讓女子出門,更沒有規(guī)定貴女一定要訂雅間。”
“我知道你的意思,覺得窈窈會給家里人丟臉,我倒是覺得很可笑,她才是受苦的那個,憑什么將罪責(zé)都歸結(jié)于她?”
“她和母親被抓,遂顛沛流離,流落青樓,是她的錯?”
李郗陡然將茶碗磕碰出聲,語氣沉沉,“楷之!慎言?!?/p>
當(dāng)時父親在戰(zhàn)場,一家人都在邊關(guān),母親和李窈被賊寇抓了去,論起來,也算是守將無能。
而當(dāng)時的守將,正是父親,雖然他護住了百姓,卻沒能護住妻女,如今提這些,便是指責(zé)父親了。
若非愧疚,一個入過青樓的女兒,家里又豈會接回來?
還想如何!
李溯不搭理他,看向李帷韜,“父親,你教我光明磊落,知恩圖報。你當(dāng)初選擇了滿城的百姓,妹妹才會落到這般境地,算不算她為百姓謀得恩惠?”
“現(xiàn)在為了全族的名聲,又要犧牲她,有意思嗎?”
“李楷之!”李郗聲音大了許多,“家里沒有對不住她,若非沒有顧及她,怎會尋找多年?”
“閉嘴吧,找了!找回來的不如人意,然后漠視嫌棄,還不如別找?!崩钏輾鈶嵉恼f道。
為什么帶有偏見?
還不是沒人敢承認自己的錯。
只要李窈做錯一點事,就恨不得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她頭上,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告訴自己,她那么差,家里還是留著她,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真正和她相處,才知道這是多么惹人憐愛的女孩,懂事可愛,除了不是她造成的經(jīng)歷污點,沒有半分不是。
反正他做不到繼續(xù)在待他真誠,渴望得到兄長愛護的李窈面前自欺欺人了。
“二哥?!崩蠲顑x輕輕開口,“妹妹確實委屈了,可也要顧全大局。李氏家族幾千人,難道以后,都要因為她蒙羞么?!?/p>
她起身,跪在地上,神色淡然,“還請父親為家族著想。”
李溯第一次有些討厭她,可也知道她說的沒錯,李家不只是幾個人的李家,還得顧及別的族人。
他甚至不敢看李窈,只跪下說道,“那便請父親允我化名,每月帶窈窈去外地玩幾日?!?/p>
即便是認出來她曾經(jīng)在青樓掛了牌子,誰都不說,怎么知道她就是李家李窈?
李妙儀這一刻,是真的嫉妒了。
女娘們即便是能出行,入夜便要歸家,憑什么李窈可以出去游玩。
她眉目冷淡,“不可,即便是隱藏身份,也會有人認出你來,會引發(fā)更大的麻煩?!?/p>
李溯煩透了,剛想發(fā)脾氣,就聽到李窈柔柔的喚他,“二哥?!?/p>
回頭看去,見她淚光盈盈的起身,跪在了李妙儀的身邊,“我今日才知,原來不讓我出門,并非是我太差,是父親覺得我不配見人。”
她眼淚流了下來,低聲道,“我也明白了,父親不希望我回來。若不然,李窈就是李窈,即便是世人見我,誰敢說侯府嫡女曾是青樓女子?”
說完,便磕了個頭,“請將我送走吧,往后……旁人說什么,都和李家無關(guān)。”
她的矛頭直指李帷韜,上座的李帷韜沉默,即便是李郗和李妙儀也不敢說話。
滿堂靜了下來,只有穿堂的風(fēng)吹得油燈明明滅滅,襯得趴在地上的李窈更加無助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