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總大忙人啊，見你一面真不容易！”來人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大剌剌地往沙發(fā)上一靠，“怎么樣？我表姐的婚禮，給個面子嘛?！?/p>
“抱歉許總，我沒能攔住楊少?！蓖蹩傊驹陂T口。
“無妨，你去忙吧?！?/p>
門被輕輕關上。
靖禹蹙眉：“我跟你表姐并沒有接觸過?！?/p>
楊征大手一揮：“這都無所謂，主要是你許總往那一站，這面兒不就有了？”
靖禹：“陸予安不是答應去了嗎？”
“咳咳”，楊征突然被口水嗆住，“什么都瞞不住許總！”
靖禹：“我就不湊熱鬧了?！?/p>
楊征尤不死心，“別呀，圈里誰不知道你倆王不見王啊，我表姐要是同時請得動你倆，這得多有面兒的事？”
靖禹一臉無奈：“……他現(xiàn)在是我弟婿，你想看熱鬧就想多了?！?/p>
楊征：“哪能呢，我表姐一輩子就這一次婚禮，我又不是為了看熱鬧的?！?/p>
“隨你?！?/p>
“好嘞，哥！”楊征一拍大腿，“我就當你答應了！”
“你可以走了?！本赣砟闷鹱郎系奈募?/p>
“大哥”，楊征突然起身湊過來，眼神還有一絲探究，“咳，就一個月前，我聽余聲說，你把他們酒吧的招牌睡了？”
“什么？”
“就是程老師啊，跟弟弟說說，你怎么勾搭上的？”楊征頗為委屈，“我追他好久了， 他都不理我，感情是看不上我！”
“什么程老師？”靖禹眉頭一擰。
“靠！你把人睡了，都不知道人家是誰？”楊征瞪大眼睛，“程老師這一個月都沒去酒吧，我還以為你倆……”
“無聊?！?/p>
“哥你真絕情！”楊征一臉不可置信，“余聲跟我說的時候我都震驚了，還難過了好久，沒想到你倆就是逢場作戲啊，那我放心了……”
“招牌是怎么回事？”語氣平淡無波瀾。
“??？”楊征反應了一下，“就是程老師太受歡迎了唄，他只要在酒吧里一坐，客流就滾滾來啊！”
“……你們管酒吧的招牌叫老師？”
“噗哈哈哈”，楊征大笑，“哥你真有意思，老師的意思就是老師，程老師可是青年才俊，正正經(jīng)經(jīng)A大藝術學院的老師，博士畢業(yè)一年就評上副教授了！”
“……”
楊征又道：“誒，你們差不多大，又是校友，這么優(yōu)秀的人，你在A大上學的時候沒聽說過？”
“你話太多了?！?/p>
“哈哈哈對對對，誰能入得了咱許總的眼！”楊征放下心來，“既然你對程老師沒意思，那我可繼續(xù)追了??！”
“隨便?！?/p>
楊征心滿意足的走了。
王總助敲門進來，“許總，今天約了集團旗下創(chuàng)旅文化的張總見面，您什么時間方便叫他過來？”
“不用了，你叫上司機，我們現(xiàn)在過去。”
王總助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日理萬機的總裁會親自視察一個和集團主流業(yè)務不搭邊的分公司，但他很快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好的許總?！?/p>
創(chuàng)旅文化會議室。
“抱歉啊程老師，張總來不了了”，這人掛斷電話，一臉歉意，“集團高層突然來我們公司視察，張總帶人去迎了，不過您放心，張總已經(jīng)提前看過方案了，咱們今天把細節(jié)敲定就可以定稿了！”
“好的”，暮遲點頭，“那維博士再向大家匯報一下吧?！?/p>
維揚先是把手中的方案圖冊分發(fā)下去，又連上媒體設備，開始匯報方案。
他們的項目是一個文化景區(qū)的導覽系統(tǒng)設計，文化符號的提取凝練是設計的主要概念。
維揚的聲音頗有播音腔的感覺，匯報起來字正腔圓，加上方案出彩，對面幾個人頻頻點頭。
暮遲卻沒有關注方案，他的注意力被會議室外大廳的一行人拉走了——
為首的是許靖禹。
他身旁的張總指著文化墻的項目展板滔滔不絕，看樣子是在介紹公司項目。
似有所查，靖禹的目光從展板移開，向前望去。
遠遠地，他看見對面會議室里坐著一個人，那人見他的視線望過來，清冷的眸光漠然地打量他一眼，又淡定地移開。
靖禹拳頭握緊。呵，這個人，一個月前在床上有多熱情，現(xiàn)在就有多冷漠。
程暮遲，你果然沒有心。
察覺到靖禹的動作，張總開口，“許總，那邊會議室在做方案報告，是關于文化景區(qū)的項目，您感興趣的話我?guī)ヂ犅牐俊?/p>
“不用，你繼續(xù)?！?/p>
從公司門口出來的時候還是遇上了。
創(chuàng)旅的項目負責人剛把暮遲和維揚送到門口，就碰上了從電梯出來的靖禹和張總一行人。
靖禹面無表情，目視前方，看也沒有看暮遲一眼。
還是張總先跟暮遲打了個招呼。
“程老師和維博士準備回去了？抱歉今天比較忙，替我向張院長問好。”
“好的，謝謝張總?！?/p>
“許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A大藝術學院的程暮遲程教授，也是他們學院張正石院長的高徒，這位是張院長的在讀博士生維揚維博士?！睆埧傉f完，又轉(zhuǎn)頭看向暮遲這邊，“這位是我們集團總裁，許靖禹許總。”
沉默。
維揚看著他們二人，嘴里的“許總好”就是吐不出來，這種場合，怎么也輪不到他先開口。
張總一行人也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怎么圓場。
尤其兩位當事人都面無表情，誰也不看誰。
“許總。”暮遲打破沉默。
“許總好?！本S揚長舒一口氣。
“嗯，程老師。”仍舊是面無表情。
把人送走后，張總看向和暮遲對接的項目負責人，滿臉困惑，“他們認識嗎？”
“張總，這我怎么知道？”
“誒，好像許總也是A大畢業(yè)的，他們年紀又差不多，上學那會兒不會鬧過矛盾吧？”
“……那怎么辦？”
“只要許總不明說，咱們就當不知道?！睆埧偞笫忠粨]。
畢竟許總那邊他得罪不起，張院長那樣的學界泰斗也不是他招惹得起的，而且有幸請來張院長的團隊給他們分公司做項目也下了他不少功夫。
開車回學校的路上。
“程老師，你……和許總認識嗎？”
“嗯？不熟?！?/p>
“哦，剛才嚇壞我了，你們兩個都不說話，我還以為你們有什么過節(jié)。”
“……”欺騙與被欺騙的過節(jié)，暮遲心想。
不，還不止。
維揚見他不說話，又自顧自地說開了，“許總這人真冷淡，看著那么年輕，怎么老氣橫秋的，一點都不好接觸?！?/p>
“……嗯?！?/p>
“不過也是，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的人，要是好接觸的話，也沒那么容易管理好那么大一個集團了?！?/p>
“……”
不好接觸么？八年前，他可比誰都好接觸。
“暮遲暮遲，你今天什么安排？”
“做什么？”
“我要制造一切機會和你偶遇，讓你一想到我的時候就能看見我！”
那時候啊，暮遲嘴角一勾，自嘲的笑了笑。
手機微信上顯示著楊征一個小時以前發(fā)來的信息。
【程老師，周日晚上余生酒吧，有哥們包場，都是熟人，要不要來玩？】
這人是個玩咖，經(jīng)?；燠E酒吧，艷遇一大把。暮遲對他沒什么好印象，可這人絲毫不覺得被嫌棄，反而越挫越勇，一個勁兒地撩撥他。
暮遲知道楊征跟許靖禹認識，是前段時間在酒吧，楊征沒話找話主動提到的，說自己有個哥們兒，上大學那會兒被渣男騙身騙心，又因為家里出了事去英國待了八年，終于要回來了。
暮遲一問名字，果然是許靖禹。
楊征見他感興趣，竹筒倒豆子說了一大堆，把那個騙身騙心的渣男罵了個半死。
怎么說呢，暮遲聽到有人當著自己的面義憤填膺的罵自己，感覺還挺奇妙？
【好。】
【我靠！真的嗎？男神居然回我了？居然還答應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
【太好啦，我周日去接你！】
【好?！?/p>
暮遲知道楊征對他有意思，但也沒想到他答應后，對方居然還發(fā)了朋友圈。
也好，許靖禹一定能看見。
靖禹果然看見了，他在車上隨意地滑著手機，不知怎么的就點進了朋友圈，楊征的動態(tài)在最上面，剛更新的。
他發(fā)的是和暮遲的聊天截圖，貼心地把對方頭像和名字都打了馬賽克，動態(tài)只有一句話，“約了八百次，終于把男神約出來了！”
底下一水兒的評論“舔狗”。
截圖里的頭像，即使打了馬賽克許靖禹也認得，藍白色背景的貓咪頭像，是程暮遲。
他盯著頭像看了幾秒，面無表情地摁下手機鎖屏鍵，把手機扔到一邊。
夜晚，許家老宅。諾大的宅院十分空曠，只有傭人在來回走動。
靖禹和許老爺子兩個人吃飯。
自從那年…間接害死父親后，怕老人想起傷心事，除非爺爺主動邀請，他很少過來看望。他還記得，爺爺那時幾乎一夜白發(fā)，整個人突然就垂垂老矣。但是爺爺并沒有過多怪罪他，反而更加著力培養(yǎng)他，他更覺愧疚。
“靖禹，我最近閑來無事，給你挑了挑幾個適齡的對象，綜合來看，姚家小女兒各方面都不錯，你們有空見一見——”
“好?！?/p>
許老爺子愣住，似乎沒有想到靖禹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那就好，也不用勉強，先接觸試試，要不要在一起另說?！本赣砣绱烁纱啵蠣斪臃吹褂行┎贿m應。
“嗯。”
“你能放下就太好了，你這八年一直封閉自己，我實在擔心?！?/p>
“……”
靖禹知道爺爺擔心的是什么。八年了，他身邊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戀愛對象，爺爺怕他一直忘不了程暮遲，怕回國之后和程暮遲再續(xù)前緣。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那日爺爺?shù)膽嵟q在耳邊。
“程家小子就是在報復你，報復你爸爸！”
“你爸爸尸體還沒涼透，你還有臉為他說話？”
“今晚你就收拾東西去英國，沒學到本事之前不許回來！否則我不介意明天發(fā)布會上多他一個名字！”
那時他還妄想，萬一程暮遲對自己哪怕有一絲真心，他總要親口聽他說?？墒菦]想到，他去了學校，卻看見了他和他，卻聽見了那樣刺人的一番話。
“許天陽害得我家破人亡，又把我爸的債算到我頭上，我報復給他兒子再正常不過了！”
“我不過是跟他玩玩，你不要在意?！?/p>
那冰冷不帶感情的話語猶言在耳，每次只要一想起，他的心就像針扎一樣，密密麻麻的痛刺得他難以喘息。
時間會抹平一切痕跡，也會加劇一切裂縫。他們之間……怎么可能再續(xù)前緣？
更別說……程暮遲根本沒有愛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