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蘇夜的鼻尖劃過,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他臉頰生疼。
那胡騎勒馬回轉(zhuǎn),看著滾到泥地里狼狽不堪的少年,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眼中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更濃了。
他顯然沒把這個衣衫襤褸、滿臉驚恐的“流民”放在眼里。
“小崽子,躲得倒快!”
胡騎用生硬的漢話獰笑一聲,手腕一抖,雪亮的彎刀再次揚(yáng)起,刀尖直指蘇夜
“爺爺送你下去陪你那些死鬼同族!”
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
蘇夜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
珍寶閣的血腥、父親的嘶吼、身體的劇變、靈氣的枯竭、八年的空白、十年的重壓.....
所有混亂的思緒在這一刻被求生欲狠狠壓到了心底最深處!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爹的遺言還在耳邊,十年之約近在眼前!他不能死在這里!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爆發(fā)!
八歲孩童的恐懼被強(qiáng)行壓下,十六歲身體里蘊(yùn)藏的力量和屬于太虛蘇氏子弟那刻入骨髓的戰(zhàn)斗意識,在這一刻被死亡的威脅徹底激活!
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到身旁泥濘中半掩著的一抹銹跡——那是一截斷劍!
劍身布滿紅褐色的鐵銹,斷裂處參差不齊,劍柄早已腐朽脫落,只留下短短一截冰冷的金屬。
來不及思考!
蘇夜幾乎是憑著本能,身體猛地向前一撲,手掌狠狠抓向那截斷劍!
入手冰涼粗糙,銹蝕的表面磨得掌心刺痛。
他根本來不及感受這“兵器”的簡陋,那胡騎的彎刀已經(jīng)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再次當(dāng)頭劈下!
刀鋒破空的銳響刺得耳膜生疼,死亡的寒意瞬間逼近!
“??!”
蘇夜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不是憤怒,而是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他根本不懂什么高深劍法,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家族幼時打熬筋骨、錘煉基礎(chǔ)時反復(fù)練習(xí)的——發(fā)力!閃避!眼力!
身體猛地向側(cè)面一矮,動作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快、要協(xié)調(diào)!
那看似笨拙的矮身,卻精準(zhǔn)地讓開了刀鋒最凌厲的軌跡。
同時,他握著那截冰冷銹蝕的斷劍,不是刺,不是砍,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像握著燒火棍一樣,朝著胡騎胯下戰(zhàn)馬的前腿關(guān)節(jié)處,狠狠一捅!
“噗嗤!”
一聲沉悶又帶著撕裂感的異響!
斷劍銹蝕的尖端,竟出乎意料地刺穿了戰(zhàn)馬腿上那層不算厚實的皮甲!
一股溫?zé)岬摹е鴿饬倚葰獾囊后w猛地噴濺出來,濺了蘇夜一臉!
滾燙!
“唏律律!”
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嘶,前腿猛地一軟,龐大的身軀轟然向前栽倒!
馬背上的胡騎猝不及防,臉上的獰笑瞬間化為驚駭!
他怪叫一聲,身體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了出去,像塊破麻袋一樣重重砸在幾米外的泥濘尸堆里,手中的彎刀也脫手飛出,插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
蘇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噴濺的溫?zé)狁R血驚得呆了呆。
他握著那截還在滴血的斷劍,站在原地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風(fēng)箱般起伏。
臉上、手上黏糊糊、熱烘烘的,全是腥臭的血。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qiáng)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他殺…殺了一匹馬?
不,他只是捅傷了它…但看著那匹倒在地上痛苦抽搐、血流如注的戰(zhàn)馬,看著那胡騎狼狽摔在尸堆里掙扎著想要爬起的樣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感和強(qiáng)烈的生理不適瞬間席卷全身!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幾乎握不住那截沾滿血污的斷劍。
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后怕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血腥的排斥。
“我…我…”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
這是他第一次…親手造成如此血腥的場面。
雖然是為了活命,雖然對方是兇殘的胡人,但那溫?zé)岬难獓姙R在臉上的觸感,那戰(zhàn)馬臨死前的哀鳴,都讓他感到一種巨大的沖擊。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更加凄厲的慘叫!
“?。∥业耐?!”
蘇夜猛地扭頭,只見另一個穿著破爛皮甲、手持骨刀的胡人步卒,正獰笑著將骨刀從一個試圖保護(hù)孩子的婦人小腿上拔出!
鮮血瞬間染紅了婦人的褲腿,她慘叫著倒地,懷里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那步卒舔了舔濺到嘴角的血,目光一轉(zhuǎn),正好看到了握著斷劍、渾身是血、呆立原地的蘇夜,以及他旁邊掙扎著爬起的胡騎。
步卒眼中兇光一閃,怪叫一聲,竟舍棄了那對母子,揮舞著骨刀,朝著蘇夜猛撲過來!顯然是想在頭領(lǐng)面前表現(xiàn)!
“小雜種!找死!”
步卒咆哮著,骨刀帶著一股惡風(fēng),直劈蘇夜面門!
動作兇狠,但比起剛才那胡騎的刀勢,卻顯得笨拙了許多。
死亡的威脅再次降臨!蘇夜瞳孔驟縮!
剛剛平復(fù)一點的恐懼再次被點燃,但這一次,那恐懼中夾雜了一絲被逼出來的狠厲!
跑?來不及了!對方速度很快!
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
目光瞬間掃過撲來的步卒——動作大開大合,下盤不穩(wěn)!
腳踝處的皮靴磨損嚴(yán)重,護(hù)甲薄弱!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蘇夜的身體再次動了!
他不再像剛才那樣硬碰硬,而是猛地向旁邊一個翻滾!
動作依舊帶著太虛蘇氏基礎(chǔ)身法的影子,利落干脆,遠(yuǎn)非普通流民可比!
“砰!”骨刀狠狠劈在他剛才站立的地面,濺起一蓬泥漿。
蘇夜翻滾起身,沒有絲毫停頓!
他根本不去看對方的上半身,視線死死鎖定那胡兵因用力劈砍而微微抬起的左腳腳踝!
那里,只有一層薄薄的、沾滿泥污的皮靴!
就是現(xiàn)在!
蘇夜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吼,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猛地前沖!
不是直刺,而是身體近乎貼著地面滑鏟過去!
同時,手中那截沾滿馬血的銹蝕斷劍,被他用盡全身力氣,如同毒蛇吐信般,精準(zhǔn)無比地刺向那毫無防護(hù)的腳踝連接處!
“噗!”
這一次的聲音更加清晰!
帶著皮肉被撕裂、筋骨被切斷的阻澀感!
“嗷——!??!”
那胡兵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
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如同被砍倒的木頭樁子,轟然向前栽倒!
抱著被刺穿的腳踝在地上瘋狂打滾,鮮血瞬間染紅了一大片泥地。
蘇夜也被這巨大的反作用力帶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他握著還在滴血的斷劍,劇烈地喘息著,看著地上慘嚎翻滾的胡兵,又看看自己手中這簡陋到極點的“兇器”,一股荒謬感夾雜著強(qiáng)烈的惡心再次涌上心頭。
“這破銅爛鐵,連給家里劈柴都嫌鈍!
這賊子的腳脖子,是紙糊的嗎?
還是…我這力氣…真變大了?!”
身體變大帶來的力量反差,讓他在恐懼和血腥中,竟生出一絲不合時宜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