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縷霞光沉入西山,天地間頓時暗了下來。皎潔的月輪悄然攀上枝頭,清冷的月華為整個村莊籠上一層朦朧的輕紗。
村東頭那間低矮的木屋在月色中顯得格外孤寂,斑駁的木門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曳,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
屋內(nèi),一盞油燈在土墻上投下?lián)u曳的光影,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酀牟菟帤庀浡讵M小的空間里,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
顧塵靜靜地趴在硬板床上,墨綠色的藥膏覆蓋著他背部和手臂上猙獰的傷口,粗麻繃帶在他精瘦的身軀上交叉纏繞,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傷口,帶來陣陣刺痛,但他只是沉默地望著燈光里飛舞的塵埃,眼神深邃如潭。
老木盤坐在火堆旁,跳動的火光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株株曬干的藥材裝入一個古樸的木匣。
"明日..."老木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我要帶隊去一趟青涯鎮(zhèn)。"他拿起一塊鹿皮,細細擦拭著木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把今天這些襲擊村子的鐵爪狼賣了,給村子換些修煉資源。"
顧塵撐起身子,繃帶下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盯著老木佝僂的背影:"老師,我也去。"見老木要反駁,他急忙補充:"我能走!而且..."顧塵猶豫片刻:"我想向您打聽些修真界的事。"
火堆里的柴火"噼啪"爆響,老木的動作頓了頓。昏黃的光線里,顧塵看見老木脖頸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
"前些日子您一直表現(xiàn)得像個普通獵人..."顧塵輕聲道,"我就沒多問。"
屋內(nèi)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油燈偶爾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許久,老木長嘆一聲,將木匣輕輕放在一旁。
他轉(zhuǎn)身來到桌前,昏黃的燈光下,顧塵第一次看清老木眼中閃爍的異樣神采——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竟泛著奇異的光澤,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中突然映出的點點星光。
"問吧。"老木坐下,布滿老繭的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不過..."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這種山野散修見識有限,怕是幫不上什么大忙。"
顧塵眼中頓時亮起灼熱的光芒,他強忍傷痛支起身子,動作利落地為老木斟了碗清水。清水在粗陶碗中微微晃動,倒映著兩人模糊的面容。他碗遞給老木而后坐于其身前,聲音因期待而略顯顫抖:"這片天地...究竟是什么樣的?"
"天靈真界。"老木的聲音突然變得悠遠深邃,仿佛在訴說一個亙古的秘密。他布滿皺紋的手指在一旁輕輕蘸取碗中清水,在斑駁的木桌上緩緩勾勒:"聽說有五方大陸,三片海域,構(gòu)成了這方天地。"
清水在桌面上蜿蜒流淌,漸漸形成一幅簡陋的地圖。"中州大陸居于中央。"老木的指尖在中央畫了個圓,又向四周延伸:"東萊大陸,西極大陸,北冥大陸..."他的手指突然一頓,在南側(cè)重重一點:"以及我們所在的南離大陸。"
老木又蘸了些清水,在幾塊"大陸"之間劃出波浪紋路:"三片海域更是兇險萬分?;市婧?、歸墟海以及..."他突然壓低聲音:"寂滅海,據(jù)說那里連老祖級的強者都不敢輕易涉足。"
顧塵凝視著木桌上漸漸蒸發(fā)的水痕,低聲問道:"修士的境界...又是如何劃分的?"
老木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在昏黃的燈光下張開又握緊,骨節(jié)發(fā)出細微的脆響。"煉體期..."老木指了指自己布滿老繭的手掌,那些縱橫交錯的紋路仿佛記載著歲月的滄桑:"說白了就是打熬筋骨皮肉的苦功夫。人人都能煉體,但..."
老木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瓷小瓶,瓶身在油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赤色藥丸,丹藥表面流轉(zhuǎn)著淡淡的靈光:"看,這一階中品的淬體丹..."老木將丹藥放在掌心:"一瓶就要兩塊下品靈石。普通農(nóng)戶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整年,也未必攢得夠買一枚的錢。"
他長嘆一聲,將丹藥收回瓶中:"沒有丹藥輔助,又碰不上機緣..."老木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光靠打坐練功,少說也得三四十年才能摸到煉體初期的門檻。"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瓷瓶:"這世上...有幾個人耐得?。?
"煉體之后,才是真正的門道。"老木的聲音突然變得鄭重,他雙手虛抱成圓,做了個吐納的動作,"煉氣期,引天地靈氣入體,在經(jīng)脈中形成周天循環(huán)。"說到此處,老木突然長嘆一聲,"但這一步,需要靈根為引..."他拍了下木桌,"就這一道坎,便斷了七成修士的道途!"
屋外突然刮起一陣夜風(fēng),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老木的面容在明滅的光影中顯得格外滄桑:"再往上便是筑基,筑基期可開紫府,結(jié)丹期能凝金丹,元嬰期...再往上?"老木自嘲地搖頭:"老朽這等散修,連元嬰真君的面都沒資格見,再往上,就不是我這等散修能知曉的了。"
"每個大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和圓滿。"老木端起碗,喝了一口清水潤潤繼續(xù)道:"像村里那幾個,都卡在煉體前期快十年了。"
.....
屋外傳來夜梟的啼叫,顧塵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那鐵爪狼首...明明只是一階高級,相當(dāng)于煉體后期,為何..."他下意識摸了摸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會如此難纏?"
老木慢慢放下陶碗長嘆一聲:"妖獸體魄天生強橫,往往能越階而戰(zhàn)。"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畫出兩道平行的痕跡,"一階高級的妖獸,確實需要煉體圓滿的人族修士才能穩(wěn)妥壓制,還不能保證擊殺。"
老木的聲音滄桑:"名門正派的弟子,有師長賜下的法器和符箓,自然不懼。"他苦笑著搖頭,指了指墻角那把豁口的短劍:"但我們這些散修..."
老木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顧塵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兩人陷入短暫沉默。
良久老木才打破沉默:“既然你們明天想去,那就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