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陽光被高墻切割成一道狹長的光帶，落在舒清清的腳邊，卻帶不來半點暖意。
那兩個婆子的私語，像兩根冰冷的針，扎進(jìn)了她的腦子里。
翠兒也聽見了，小臉煞白，驚恐地捂住了嘴，大氣都不敢喘。
她看看自家小姐，發(fā)現(xiàn)舒清清的臉上沒有震驚，沒有憤怒，只有一種……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結(jié)了一層薄冰，冰面下，是深不見底的漩渦。
“小姐……”翠兒的聲音都在抖，“她們……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舒清清沒有回答。
她只是轉(zhuǎn)身，帶著翠兒，快步離開了這條讓她撞破驚天秘密的小巷。
一直走到人聲鼎沸的大街上，被喧鬧的煙火氣一沖，翠兒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小姐，咱們……咱們快回去吧！這事兒要是讓大夫人知道了，那還了得！”
翠兒急得快哭了。
老爺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還有了個兒子！
這簡直是捅破天的大事！
“回去？”舒清清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回去做什么？哭嗎？”
翠兒被問得一愣。
“現(xiàn)在哭，是全天下最沒用的事?！笔媲迩宓恼Z氣很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冷靜。
“第一，我們聽到的，只是兩個下人的閑言碎語，是真是假，要做驗證?！?/p>
“第二，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我爹的私事，輪不到我們插手，更輪不到我們?nèi)ト氯?。?/p>
她看著翠兒，眼神銳利得像一把手術(shù)刀。
“你記住，從現(xiàn)在起，這件事，你給我爛在肚子里。對誰都不能說，尤其是我娘，明白嗎？”
以趙氏那個軟弱又藏不住事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不出半天，整個舒府都能知道她哭得有多慘。
到時候，事情沒解決，反而會把自己和趙氏推到風(fēng)口浪尖上，成為呂氏首要的攻擊目標(biāo)。
“奴婢……奴婢明白了?！贝鋬罕恍〗氵@副樣子鎮(zhèn)住了，連忙點頭。
舒清清深吸一口氣，腦子飛速運(yùn)轉(zhuǎn)。
好家伙，我這便宜爹，真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難怪他對我那個戀愛腦嫡姐的愚蠢行為一再容忍，對呂氏的強(qiáng)勢也只是口頭敲打。
難怪祖母天天念叨著沒孫子，卻也沒把呂氏怎么樣。
敢情人家早就給自己留好了后路，在外面偷偷開小號練了個繼承人出來！
府里這群女人，為了他那點虛無縹緲的寵愛，斗得你死我活，在他眼里，估計就跟看耍猴一樣。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事兒對她來說，未必是壞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呂氏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她的嫡妻身份，是她生了嫡女舒清婉，是她背后呂家的勢力。
可如果舒世禮有了一個兒子呢？
一個能名正言順繼承香火的兒子！
那呂氏和舒清婉在舒世禮和老太太心里的分量，就要大打折扣了。
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一把刀，一把可以精準(zhǔn)捅向呂氏心窩子的刀！
“走，不逛了。”舒清清當(dāng)機(jī)立斷，“我們先回家。”
回到清幽閣，舒清清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翠兒。
“翠兒，你現(xiàn)在就去辦一件事?！?/p>
她從自己那本就不多的首飾匣子里，又摸出一支成色尚可的銀簪子。
“用這個，去收買咱們府里采買上的一個小廝，或者廚房里常出門的幫工。”
“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給我查清楚‘張家巷’在什么地方。還有，住在巷子里的那個‘外室’，姓甚名誰，多大年紀(jì)，那個孩子，今年幾歲了?！?/p>
舒清清的思路清晰無比。
“記住，要裝作不經(jīng)意地打聽，就說是聽說了什么八卦，好奇而已。不要讓人覺得我們是在刻意調(diào)查?！?/p>
“奴婢明白！”翠兒接過簪子，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小姐感染的鎮(zhèn)定和決心。
她知道，小姐要做大事了。
而她，就是小姐手里最鋒利的刀。
翠兒的辦事效率很高。
傍晚時分，她就帶回了確切的消息。
“小姐，都打聽清楚了?！贝鋬簤旱土寺曇簦樕蠋е唤z興奮。
“張家巷就在城西，離咱們府不遠(yuǎn)。那個女人，叫林晚兒，二十四歲，帶著一個五歲的男孩，叫舒念安。”
舒念安。
念安，念安。
舒清清在心里咀嚼著這個名字，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我爹這名字起得，還真是情深義重啊。
“聽說，那個林晚兒，以前是教坊司的歌姬，被爹……被老爺贖了身，安置在外面的。”
翠兒繼續(xù)匯報。
“她為人很高調(diào)，從不遮掩自己和老爺?shù)年P(guān)系，街坊鄰居都知道。她還總說，自己兒子將來是要考狀元的。”
舒清清聽完，點了點頭。
很好，信息完全對上了。
一個出身不高，卻有野心，還懂得利用輿論為自己造勢的女人。
這樣的人，才好合作。
“小姐，那我們接下來……”
“不急?！笔媲迩逭酒鹕?，走到窗邊，看著天邊最后一抹晚霞。
“婚事在即，我不能再隨意出門了?！?/p>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翠兒，眼底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但是，我出不去，東西可以送出去?！?/p>
“明天，你以我的名義，去一趟張家巷?！?/p>
“就說，未來的逍遙王妃，有一份大禮，要送給舒家未來的小少爺?！?/p>
翠兒的眼睛瞬間亮了。
她懂了！
小姐這是要主動出擊，和那個林晚兒，結(jié)盟！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