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舒清清是被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喚醒的。
她睜開眼,天光已經(jīng)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一片斑駁。
昨晚那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她伸了個懶腰,骨頭縫里都發(fā)出一陣舒爽的輕響。翠兒聽到動靜,立刻端著洗漱用具走了進來。
“小姐,哦不,王妃,您醒了。”翠兒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新奇和拘謹(jǐn),“王爺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去看看他新得的一只寶貝鸚鵡?!?/p>
又來了,不是蛐蛐就是鳥。
舒清清撇了撇嘴,由著翠兒伺候她洗漱更衣。
剛用完一碗清淡的米粥,陸觀之就晃晃悠悠地回來了。他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頭發(fā)松松地用一根玉簪束著,少了幾分昨夜喜服的隆重,多了幾分閑散公子的風(fēng)流。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隨從,看著一臉精明,卻偏要做出憨厚的模樣。
“愛妃起得這么早?”陸觀之自來熟地坐到她對面,拿起她沒動過的點心就吃。
舒清清懶得跟他計較點心費了,畢竟昨晚已經(jīng)狠狠敲了一筆。
“王爺日理萬機,要為鳥操勞,妾身自然不能懶散?!彼ばθ獠恍Φ鼗亓艘痪?。
“愛妃果然體貼?!标懹^之仿佛沒聽出她話里的刺,笑呵呵地介紹道,“這是本王的貼身隨從,陸福。你以后有什么事,吩咐他就行?!?/p>
那個叫陸福的隨從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王妃萬福。”
舒清清點了下頭,算是認(rèn)識了。
“愛妃初來乍到,想必對王府還不熟悉,本王今日無事,正好帶你逛逛?!标懹^之擦了擦手,站起身。
舒清清正有此意。她倒要看看,這個全京城聞名的廢物王爺,府里到底是個什么光景。
然而,這一逛,舒清清就覺得不對勁了。
逍遙王府占地極大,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景致倒是雅??勺钭屗婀值氖?,這府里未免也太……干凈整潔了。
所到之處,無論是抄手游廊的欄桿,還是花園小徑的石子,都一塵不染。遇到的下人仆婦,個個都低頭垂目,步履匆匆,手里的活計有條不紊。
沒有扎堆閑聊的,沒有偷懶?;?。
整個王府,安靜,高效,像一臺精密運轉(zhuǎn)的機器。
這哪里像一個紈绔王爺?shù)母??倒像個紀(jì)律嚴(yán)明的……軍事單位?
舒清清心里犯起了嘀咕。
這不對啊,按照廢物人設(shè),府里不應(yīng)該是雜草叢生,下人比主子還橫,賬本亂成一鍋粥嗎?這管理水平,都快趕上五星級酒店了。難不成這哥們兒還請了外包的物業(yè)公司?
她一邊腹誹,一邊維持著溫婉的微笑,跟著陸觀之走進了主廳。
陸觀之坐上主位,示意她坐在旁邊。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忽然開口:“愛妃,昨夜本王見你算賬算得又快又好,想必是精于此道?!?/p>
舒清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謙虛道:“妾身只是懂些皮毛,讓王爺見笑了?!?/p>
“愛妃過謙了。”陸觀之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王向來不喜庶務(wù),府里的中饋,一直都是陸福在管。既然你嫁了過來,便是這王府的女主人。不如,這管家之權(quán),今日就交給你?”
說著,他給陸福遞了個眼色。
陸福立刻會意,轉(zhuǎn)身出去,不一會兒就捧著幾個大木盒子和一摞厚厚的賬本走了進來。
“王妃,這是王府目前所有的地契、鋪面房契,以及庫房的鑰匙和賬冊,請您過目?!?/p>
翠兒在一旁看著,激動得臉都紅了。
這才剛嫁過來第一天,王爺就把管家權(quán)交給了小姐!這是何等的信任和寵愛!
可舒清清心里卻跟明鏡似的。
這哪是信任,這分明是試探,順便甩鍋。
她看了一眼陸觀之那張寫滿“我懶我不想管事”的臉,心里冷笑。
行啊,想考我?老娘當(dāng)年可是教培機構(gòu)的金牌教師,什么奇葩學(xué)生沒見過。
“既然王爺信得過妾身,那妾身就卻之不恭了。”舒清清站起身,落落大方地福了一禮。
然后,她直接走到那堆東西面前,當(dāng)著陸觀之和陸福的面,開始清點。
她拿起一本賬冊,手指飛快地翻動,目光如電,一行行掃過。她甚至沒用算盤,只是口中念念有詞,偶爾撥動一下桌上的茶杯蓋子輔助記憶,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本賬冊就核對完了。
“回王爺,賬目沒錯?!?/p>
她又拿起第二本,第三本……
速度之快,讓旁邊的陸福那張憨厚的臉,都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翠兒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自家小姐什么時候會這項技能了?
陸觀之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端著茶杯,但那微瞇的眼睛里,卻閃過一絲精光。
很快,賬冊清點完畢。
舒清清開始清點那些地契和房契。
她一張張打開,仔細(xì)看著上面的地址和說明。
看完第一張,她嘴角抽了抽。
城西犄角旮旯里的一個米鋪?月盈利二兩銀子?
看完第二張,她眼皮跳了跳。
南街盡頭的一個茶館?據(jù)說里面的茶博士比客人還多?
看完第三張……
京郊三十畝薄田?還是鹽堿地?
……
當(dāng)她把所有地契房契都看完后,整個人都麻了。
她又打開了裝銀票和銀錠的盒子。
里面確實金銀閃閃,但仔細(xì)一數(shù),全部家當(dāng)加起來,也就幾千兩銀子。
”我靠!這就是一個王爺?shù)娜考耶?dāng)?“舒清清的內(nèi)心在咆哮,“舒世禮一個禮部尚書,貪……咳,存的私房錢都比這多吧!這陸觀之是真廢物還是假清廉???這也太寒酸了!”
最后,她翻到了“寵物”開銷那一頁。
“‘常勝大將軍’(三代),食補費,每月十兩銀。”
“鸚鵡‘賽鳳凰’,羽毛養(yǎng)護,每月八兩銀。”
“錦鯉‘黃金龍’,特供魚食,每月五兩銀。”
一堆“將軍”“鳳凰”“龍”的開銷,加起來比府里所有下人的月錢還高。
舒清清放下賬本,表情管理已經(jīng)快要繃不住了。
她抬起頭,看向陸觀之,臉上擠出一個堪稱完美的、賢惠的微笑。
“王爺,妾身都清點完了?!?/p>
“如何?”陸觀之懶懶地問。
“王府家底殷實,賬目清晰,陸福管家有方,妾身佩服。”舒清清字正腔圓地說道。
殷實個屁!再這么養(yǎng)這群活祖宗,這王府遲早要破產(chǎn)!
陸觀之看著她,忽然笑了。
“既然愛妃覺得好,那以后就都交給你了。本王只有一個要求?!?/p>
“王爺請講?!?/p>
“別餓著我的那些‘大將軍’們?!?/p>
舒清清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這是ATM機,是長期飯票,不能得罪。
她屈膝一禮,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王爺放心,妾身定當(dāng)盡心竭力,開源節(jié)流,爭取早日為王爺?shù)膼蹖檪?,都換上黃金做的窩?!?/p>
陸福站在一旁,低著頭,肩膀幾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
舒清清把所有東西都交給翠兒收好,然后走到陸觀之面前,伸出了手。
“王爺,既然妾身要管家,總得有些啟動資金吧?這賬房空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p>
陸觀之挑了挑眉,從懷里又摸出一張銀票,放在她手心。
“夠嗎?”
舒清清看了一眼,一千兩。
她甜甜一笑,迅速收好。
“多謝王爺?!?/p>
看著她那副財迷的樣子,陸觀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行了,本王要去補個回籠覺了。王妃自便吧?!?/p>
說完,他就帶著陸福,頭也不回地走了。
人一走,翠兒就激動地湊了過來:“王妃!您太厲害了!王爺這么看重您!”
舒清清看著手里的賬本,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哪里是看重,這分明是把一個爛攤子扔給了她!
她轉(zhuǎn)身對翠兒說:“去,把算盤拿來,再把我那個小賬本也拿來?!?/p>
翠兒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去了。
舒清清坐在桌前,看著空蕩蕩的大廳,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這點家底,想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和一群敗家寵物,根本不夠。
想過好日子,必須搞錢!還得搞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