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榻沿凝結的霜,是溫若寒指尖拂過她散落青絲時,凍結的欲念。
幽藍冰焰跳動的影,映著他琉璃瞳底寸寸龜裂的寒淵。
當朱雀翎羽在掌心化為齏粉,他碾碎的不只是溫旭的妄念,更是自己冰封心湖下,那株悄然滋生的、名為“獨占”的毒藤。
冰魄影·青絲纏
寒窟石室。幽藍冰焰在青銅燈盞中無聲躍動,將嶙峋石壁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囚籠。寒氣凝成淡白霜霧,在死寂中緩緩流淌。玄冰榻上,采薇蜷縮在雪白貂裘深處,墨色長發(fā)如海藻散落枕畔,襯得一張臉蒼白如新雪初霽,唯有唇瓣因緊咬而透出一點脆弱的嫣紅,像雪地里凍僵的漿果。
溫若寒斜倚在榻邊玄冰雕成的寬椅上,一襲玄色暗金流云紋長袍,氣息沉凝如淵。他并未看她,修長如玉的指尖捻著一枚通體瑩白、內蘊流光的玄冰棋子,在指腹間緩緩轉動。棋子冰冷,觸感卻細膩,如同撫過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目光落在棋盤上縱橫交錯的星軌,心思卻如冰面下的暗流,悄然偏移。
一縷墨色發(fā)絲,不經意間滑落榻沿,垂落在他玄色袍角邊緣。那抹黑,在滿室幽藍與霜白中,突兀得刺眼,又……奇異地鮮活。像死寂冰原上唯一跳動的生命痕跡。
他指尖微頓。棋子懸停。琉璃色瞳孔深處,冰封的湖面似有極細微的漣漪蕩開。他緩緩抬眸,視線落在那縷青絲上。發(fā)絲烏黑柔亮,帶著少女特有的光澤,末端微微卷曲,如同無聲的勾纏。
多久了?自他將她囚入這寒窟,化去金丹,她便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玉雕,沉默,抗拒,連呼吸都帶著刻骨的恨意。他欣賞她的倔強,如同欣賞名劍出鞘時的冷芒。可這縷無意垂落的發(fā)絲,卻像一根柔軟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過他萬年冰封的心湖。
他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觸碰那發(fā)絲,而是懸停其上寸許。一股極細微的、溫潤柔和的靈力自指尖流淌而出,如同無形的暖風,輕輕拂過那縷墨發(fā)。發(fā)絲被靈力托起,微微飄動,拂過他玄色袍袖冰冷的金線云紋。
觸感……是想象中的柔軟。帶著一絲微涼的順滑,如同上好的冰蠶絲。溫若寒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一種陌生的、近乎新奇的觸感,順著指尖的神經末梢,悄然蔓延。他凝視著那縷在他靈力牽引下微微飄蕩的發(fā)絲,如同凝視一件新得的、脆弱又美麗的瓷器。琉璃色的眼底,冰層無聲裂開一道細縫,泄露出深藏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探究與……一絲淡淡的興味。
他指尖靈力微收,那縷發(fā)絲乖順地落回榻沿,與其它墨發(fā)融為一體。他收回手,指尖無意識捻了捻,仿佛還殘留著那虛幻的柔軟觸感。目光重新落回棋盤,卻久久未動一子。石室內,唯有冰焰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和他指尖棋子緩慢轉動的、幾不可聞的摩擦聲。
琴音裂·梅香燼
“啪嗒。”
玄冰棋子輕輕落在星軌交匯處,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石室內格外清晰。溫若寒指尖未離棋子,目光卻已穿透幽藍光影,落在冰榻上那抹單薄的身影上。
采薇依舊蜷縮著,背對他,墨發(fā)鋪散,遮住了大半側臉。自那日“艷傀”威脅后,她便愈發(fā)沉默,像一尊封入冰棺的玉像,連呼吸都輕得幾乎聽不見。唯有那緊握在袖中的、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著內心翻涌的驚濤駭浪。
溫若寒指尖微動,一股無形的氣勁拂過。石室角落,一張以萬年寒玉制成的古琴憑空浮現,琴身流淌著清冷月華般的光澤。他并未起身,只隔空虛按琴弦。
“錚——!”
一聲清越孤高的琴音驟然撕裂死寂!并非《清心音》的溫潤平和,亦非《瀟湘水云》的空靈縹緲,而是藍啟仁最得意、也最嚴苛的《猗蘭操》!琴音如冰泉漱石,帶著孤芳自賞的冷傲與不容褻瀆的凜然,每一個音符都精準地敲打在記憶的痛處!
采薇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緊握的指尖瞬間掐入掌心!師父……云深不知處……蘭室中嚴厲的訓導,琴臺上專注的側影,贈譜時眼底深藏的期許……所有被強行壓抑的記憶,連同那日溫若寒褻瀆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入心臟!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從她緊咬的唇齒間溢出,帶著破碎的顫音。她猛地將臉更深地埋入臂彎,單薄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卻死死壓抑著,不肯泄出更多聲響。淚水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貂裘的絨毛,留下深色的濕痕。
溫若寒指尖懸停于虛空琴弦之上。琉璃色瞳孔倒映著冰榻上那顫抖的、脆弱不堪的背影。琴音余韻在石室內回蕩,帶著冰冷的嘲諷。他看著她因痛苦而蜷縮的身體,看著她無聲崩潰的淚,心底那點因青絲而起的微妙漣漪,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近乎毀滅的掌控感所取代。
有趣。比棋盤上縱橫捭闔更有趣。像撥弄一件精密的樂器,只需一個音符,便能讓她神魂俱顫。這種將他人最珍視之物碾碎于指尖,欣賞其痛苦掙扎的過程,帶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饜足。
他指尖微勾,又一道琴音流瀉而出,依舊是《猗蘭操》,卻比方才更加冷冽孤高,如同懸崖絕壁上迎風傲雪的孤蘭,帶著拒人千里的寒意。
采薇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染紅了雪白的貂裘內襯。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頭翻涌的悲鳴。不能哭……不能示弱……在這個魔鬼面前……最后的尊嚴……
溫若寒看著她染血的指尖和貂裘上刺目的紅梅,眼底興味更濃。他緩緩收回虛按琴弦的手。寒玉古琴無聲消失。石室重歸死寂,唯有那冰冷的琴音余韻,如同無形的枷鎖,依舊纏繞在采薇心頭,帶來綿長而尖銳的痛楚。
他端起手邊一盞以玄冰雕琢的酒杯,杯中盛著琥珀色的瓊漿,酒香凜冽如刀。淺啜一口,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灼燒般的快意。目光卻始終未離冰榻上那抹顫抖的身影。欣賞著她的痛苦,如同欣賞寒潭中瀕死的天鵝最后的掙扎。美得驚心,又……脆弱得令人心癢。
朱砂烙·錮魂印
“咔噠?!?/p>
玄冰棋子落在棋盤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溫若寒指尖捻著棋子,目光卻落在冰榻邊沿。那里,靜靜躺著一枚小巧的、邊緣沾著暗紅血漬的朱砂符箓——是采薇方才因劇痛而脫手掉落的,魏無羨所贈之物。
符箓玉質溫潤,朱砂繪制的符文在幽藍冰焰下流轉著微弱卻執(zhí)拗的紅光,像一顆不肯熄滅的火種。溫若寒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冷嘲。螻蟻的掙扎,總是帶著可笑的天真。他指尖微抬,一股無形的吸力卷向符箓。
符箓凌空飛起,落入他掌心。冰冷的玉質觸感,帶著一絲殘留的、屬于少女的微溫,以及……另一種更張揚跳脫的氣息。魏無羨。那個墜入亂葬崗的螻蟻。溫若寒指尖摩挲著符箓邊緣沾染的、已然干涸發(fā)褐的血漬——是采薇咬破唇瓣時沾染的。
屬于她的血。溫若寒琉璃色的瞳孔微微收縮。指尖無意識地加重了力道,冰冷的玉符硌著指腹。一種極其陌生的、帶著強烈排斥的躁意,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纏繞上心頭。這枚沾染了她鮮血的、屬于另一個男人的東西……礙眼。
他指尖靈力微吐。
“咔嚓!”
一聲極其細微的脆響!朱砂符箓在他掌心瞬間化為齏粉!細碎的玉屑混合著暗紅的血痂,如同細沙般從他指縫簌簌灑落,墜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再無痕跡。那點微弱的紅光,徹底湮滅。
溫若寒攤開手掌,掌心空空如也,唯余一絲冰涼的觸感和……一道被玉屑邊緣劃出的、細微的血痕。他垂眸看著掌心那道滲出血珠的傷痕,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不是因痛,而是因這失控的力道和……心底那抹揮之不去的躁意。
他緩緩抬眸,看向冰榻。采薇不知何時已轉過身,正死死盯著他攤開的掌心,和地上那攤細碎的粉末。她臉色慘白如鬼,唇瓣被咬得鮮血淋漓,琉璃般的眼眸中,翻涌著滔天的恨意、絕望,以及……一絲近乎毀滅的瘋狂!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狠狠刺向他!
溫若寒心頭那抹躁意瞬間被點燃!化為一股冰冷的怒焰!她竟敢用這種眼神看他!為了一個螻蟻的破爛東西!
他猛地起身!玄色袍袖帶起一股凜冽寒風!身形如鬼魅般掠至冰榻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蜷縮的采薇完全籠罩!冰冷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巨石,轟然壓下!
采薇呼吸一窒!渾身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被迫仰起頭,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燃燒著冰冷怒焰的琉璃色眼眸!恐懼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血液!艷傀的威脅再次浮現腦海!
就在她以為那毀滅性的怒火即將降臨,以為他會再次用“艷傀”二字將她碾入深淵時——
溫若寒伸出了手。卻不是扼住她的咽喉,也不是施以懲罰。修長冰冷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她的下頜。指尖觸到她唇瓣上溫熱的、粘稠的血跡。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審視。
“臟?!彼〈轿?,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指尖用力,迫使她張開嘴。另一只手自袖中取出一枚龍眼大小、通體瑩白、散發(fā)著清冽藥香的玉露丹。丹藥在他指尖化為一道溫潤的流光,不容拒絕地塞入她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熱的暖流,瞬間驅散了唇瓣的劇痛和口中的血腥氣,甚至撫平了丹田空蕩處的隱痛。采薇愕然瞪大眼,反抗的動作僵在半空。這……這是療傷圣藥玉露丹?他……為何?
溫若寒松開鉗制她下頜的手,指尖殘留著她唇瓣的溫熱和鮮血的粘膩。他垂眸看著指尖那抹刺目的紅,眉頭緊鎖。心底那股因符箓而起的躁怒,并未因丹藥的賜予而平息,反而因這抹屬于她的、沾染在他指尖的血色,而變得更加……混亂。
他猛地拂袖!一股勁風掃過,將地上那攤礙眼的玉粉血痂盡數卷飛,消散無蹤。隨即,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大步走向玄鐵門。玄色袍擺翻卷,帶著凜冽的寒意。
厚重的門無聲合攏,隔絕了他周身翻騰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怒意。
采薇僵在冰榻上,口中殘留著玉露丹的清甜藥香,唇瓣的傷口已然愈合如初??尚念^的寒意,卻比這寒窟的玄冰更甚。他毀了魏嬰的符箓,卻又賜她療傷圣藥……這反復無常、毫無邏輯的舉動,比直接的酷刑更令人恐懼!像一只玩弄獵物的貓,在給予喘息的同時,也埋下了更深的絕望。
她緩緩抬手,指尖顫抖著撫過光滑如初的唇瓣。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冰冷的觸感和……那抹被強行抹去的血色。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竄遍全身。
淬星閣。玄冰棋盤懸浮,星軌流轉,暗藏殺機。溫若寒端坐主位,指尖捻著一枚刻著咆哮金獅圖騰的玄冰棋子,目光卻穿透棋盤,落在虛空某處。眼前揮之不去的,是冰榻上那雙含恨的眼眸,和指尖殘留的、那抹溫熱血色的觸感。
“宗主。”溫逐流無聲出現,枯瘦的手掌托著一枚赤金為底、鑲嵌細碎火紋晶的朱雀翎羽。“少主遣人送來,言是……尋得的古陣殘片,或對宗主參悟星軌有益?!彼曇羝降瓱o波,將翎羽置于棋盤旁。
朱雀翎?溫旭?
溫若寒目光掃過那枚流光溢彩、散發(fā)著溫旭本源氣息的翎羽。長子的小動作,他豈會不知?這枚翎羽,與其說是獻寶,不如說是一種無聲的試探,一種小心翼翼的……祈求。祈求他放過寒窟里的人。祈求他……放過那個他癡念了七年的人。
一股極其強烈的、混雜著被冒犯的暴戾與一種更深沉、更陌生的、如同領地遭受侵犯般的灼熱躁意,瞬間攫住溫若寒!如同冰層下暗涌的巖漿,轟然沖垮了理智的堤壩!又是為了她!一個化去金丹、囚于寒窟的俘虜!一個連生死都掌控在他手中的玩物!憑什么牽動如此多人的心神?!憑什么讓他的繼承人,也生出這等優(yōu)柔寡斷、兒女情長的軟弱!更讓他震怒的是……溫旭竟敢!竟敢用這種方式,在他面前,為那個囚徒劃下無形的保護圈!這觸犯了他絕對的權威!觸犯了他不容置疑的掌控!更觸犯了他心底深處,那株悄然滋生、不容任何人覬覦的……獨占毒藤!
“咔嚓!”
溫若寒指尖的玄冰棋子瞬間化為齏粉!冰屑四濺!他猛地抬手,一把抓起那枚流光溢彩的朱雀翎羽!溫旭本源的氣息透過翎羽傳來,帶著血脈相連的溫熱,此刻卻如同滾油般灼燙著他的掌心!
“哼!”一聲裹挾著寒冰碎屑般的冷哼自喉間迸出!他五指猛地收攏!掌心赤金光芒暴涌!
“嗤——!”
一聲刺耳的、如同金鐵被強行撕裂的銳響!那枚凝聚著溫旭本源之力、堅不可摧的朱雀翎羽,在他掌心恐怖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龜裂!赤金色的光芒瘋狂閃爍、掙扎,最終發(fā)出一聲哀鳴般的爆響,徹底湮滅!化作一捧黯淡的、失去所有靈性的赤金色粉末!
溫熱的粉末沾染掌心,帶著一絲灼燒后的余溫。溫若寒死死攥著拳,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骨節(ji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掌心被碎裂的翎羽邊緣割破,滲出血珠,混著赤金色的粉末,粘膩而刺痛。
他緩緩攤開手掌??粗菩哪菙偦祀s著鮮血與金粉的污濁,看著那代表著溫旭本源、此刻卻徹底黯淡無光的殘骸。琉璃色的瞳孔深處,冰封的寒淵劇烈翻騰!那怒火并未因翎羽的毀滅而平息,反而如同燎原野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灼痛起來!
為了她!溫旭竟敢!竟敢用這種方式!這枚翎羽,無異于在他面前,為那個囚徒劃下了一道無形的保護圈!這觸犯了他絕對的權威!觸犯了他不容置疑的掌控!更讓他心底那株名為“獨占”的毒藤,因這赤裸裸的覬覦而瘋狂滋長!
“滾!”溫若寒猛地拂袖!一股狂暴的氣勁轟然爆發(fā)!將溫逐流狠狠掀飛出去!枯瘦的身影撞在冰冷的星圖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告訴溫旭!”溫若寒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帶著毀滅性的殺意,“再敢插手寒窟之事……本座……廢了他!”
溫逐流艱難爬起,嘴角溢血,卻不敢有絲毫怨言,垂首無聲退下。
淬星閣內,死寂如墓。溫若寒獨立于玄冰棋盤前,掌心粘膩的鮮血與金粉緩緩滴落,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砸開一朵朵妖異而刺目的血花。他低頭看著掌心那道深深的割痕,看著混雜其中的、屬于溫旭的翎羽殘骸,眼底的冰層徹底碎裂,露出底下翻騰的、從未有過的混亂與……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占有欲。
她只能是他的!從身體到靈魂,從生到死!任何人……哪怕是他的血脈至親……也休想染指分毫!這寒窟,是她的囚籠,也是他畫下的、不容任何人踏足的禁域!誰敢伸手……他便斬斷誰的手!
烽火燼·玉雕琢
淬星閣。玄冰棋盤懸浮,星軌流轉,暗藏殺機。溫若寒端坐主位,指尖捻著一枚刻著咆哮金獅圖騰的玄冰棋子。閣外,不夜天城上空,赤金火焰紋戰(zhàn)旗獵獵作響,映著天際隱約的血色烽煙。仙門戰(zhàn)報如雪片般飛入,又被溫逐流無聲呈上。
“稟宗主,云夢殘部于洞庭負隅頑抗,已被率部擊潰,江晚吟重傷遁逃?!?/p>
“蘭陵金氏獻上三座靈礦,金光善親筆書信,愿為岐山馬前卒?!?/p>
“清河聶氏集結殘部于黑風嶺,聶明玦親率‘霸下’營死守,揚言……血債血償?!?/p>
溫若寒目光掃過戰(zhàn)報,琉璃色瞳孔無波無瀾。指尖棋子輕落,精準壓在代表清河聶氏的金獅圖騰之上?!袄ЙF之斗。”他聲音淡漠,如同談論天氣,“傳令下去,不必強攻。斷其糧道,焚其輜重。本座……要看他能撐多久?!?仙門征伐,于他而言,不過是棋盤上既定的棋路,步步為營,乏善可陳。碾碎螻蟻的反抗,如同拂去塵埃,激不起半分漣漪。
溫逐流垂首領命,悄然退下。
閣內重歸死寂。溫若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冰冷的棋子,目光卻穿透虛空,落向寒窟方向。眼前浮現的,是玄冰榻上那抹單薄蜷縮的身影,是墨發(fā)鋪散時驚心動魄的脆弱,是唇瓣咬破滲出的那抹刺目嫣紅……還有那雙琉璃眼眸深處,燃燒的恨意與絕望。
一絲極淡的、近乎饜足的弧度,悄然爬上他冰冷的唇角。征服仙門?不過翻手覆手間的枯燥游戲。真正讓他血液深處泛起微瀾的,是另一場……更精妙、更鮮活、也更……令人沉醉的征服。
寒窟石室。幽藍冰焰無聲跳躍。采薇蜷在冰榻深處,墨發(fā)如瀑,散落枕畔。下頜的傷早已在玉露丹藥力下愈合如初,唇瓣恢復淡粉,卻緊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她閉著眼,長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如同棲息在雪地的蝶,脆弱得不堪一擊。
溫若寒的身影無聲出現在榻邊。玄袍垂落,帶來一股無形的威壓。他并未言語,只緩緩伸出手。修長冰冷的指尖,并未直接觸碰她,而是懸停在她散落榻沿的一縷墨發(fā)之上寸許。一股溫潤柔和的靈力流淌而出,如同無形的梳篦,輕輕拂過那縷青絲。
發(fā)絲被靈力托起,微微飄動,拂過他玄色袍袖冰冷的金線云紋。觸感……是想象中的柔軟。帶著一絲微涼的順滑,如同上好的冰蠶絲。溫若寒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一種奇異的、近乎新奇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帶來一絲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愉悅。這感覺……遠比收到仙門臣服的戰(zhàn)報,更令他……心旌微動。
他指尖靈力微收,那縷發(fā)絲乖順地落回原處。目光落在她緊閉的眼睫上,琉璃色瞳孔深處,冰層無聲裂開一道細縫,泄露出深藏的探究與……一絲近乎殘忍的腥味。馴服一匹烈馬,碾碎一方仙門,固然快意。但馴服一個鮮活、倔強、帶著刺的靈魂,看著她從憤怒、恐懼、絕望,到最終……不得不依附于他,仰他鼻息而活……這個過程,如同雕琢一件稀世玉器,需更精妙的力道,更持久的耐心,也帶來……更極致的掌控快感。
他俯身,冰冷的呼吸拂過她耳廓,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蠱惑:“恨我?那就好好活著。用你的恨意……取悅本座?!?他指尖虛空一點,一股無形的暖流注入她體內,驅散寒窟刺骨的冷意,帶來短暫的舒適?!斑@寒窟,是你的囚籠,也是你的……新生之地。何時學會順從,何時……才能見到外面的天光?!?/p>
采薇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顫!長睫劇烈抖動,卻死死緊閉,不肯睜開。緊抿的唇瓣血色盡褪。順從?取悅?這比“艷傀”的威脅更讓她感到滅頂的屈辱!可那注入體內的暖流,卻如同惡魔的蜜糖,短暫地撫慰了刺骨的寒冷,也讓她清晰地意識到……她的生死冷暖,皆系于他指掌之間!
溫若寒直起身,看著榻上那具因抗拒而僵硬、卻又因那絲暖意而微微放松的身體,眼底的興味更濃。他轉身,走向玄鐵門。厚重的門無聲合攏,隔絕了他周身翻騰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復雜心緒。
淬星閣內。溫若寒重新落座。指尖捻起一枚新的玄冰棋子。棋盤上,代表仙門百家的棋子或傾倒,或臣服,或負隅頑抗。他目光掃過,如同俯瞰螻蟻掙扎。指尖棋子落下,碾碎一枚象征小宗門抵抗的棋子,動作隨意,如同拂去塵埃。
無趣。
他抬眸,望向寒窟方向。眼底冰封的寒淵深處,那點因一縷青絲而燃起的火焰,無聲跳躍。征服仙門,是冰冷的棋局。征服她……才是灼熱的、令人血脈賁張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