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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在我面前關上,隔絕了路思繼和林未晚的身影。
腹部被熱水燙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肚里的孩子又動了一下,這次很輕,像是安撫。
我低下頭,輕輕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眶又干又熱,可一滴淚都沒有。
路家金貴的第一個孫子?
多可笑。
三年前,我滿心歡喜地拿著孕檢單給他看,他卻看都未看,直接撕了個粉碎。
“沈馥元,你是不是瘋了?我們現(xiàn)在正是拼事業(yè)的時候,生什么孩子?”
“我還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你能不能別這么自私?”
他摔門而去,整整一周沒有回家。
后來那孩子沒保住,他知道后,臉上沒有半分難過,只是淡淡一句:“也好,省得麻煩?!?/p>
那件事后,我再也沒提過孩子。
直到今年年初,他卻像是忽然想通了,主動提起這件事。
“你要是真那么喜歡孩子,就生一個吧?!?/p>
當時我有多驚喜,現(xiàn)在就有多惡心。
我怎么就忘了,路思繼的發(fā)小周昂在一次酒后吐的真言。
“嫂子,還是你厲害啊,能管住我們路大醫(yī)生。他跟小師妹置氣,一扭頭就回家說要跟你生孩子,這操作誰看了不迷糊?”
在座的人都笑了,我也跟著笑,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我不愿相信。
可自從林未晚進了我們醫(yī)院,一切都變了。
我手術到深夜,讓他送份飯,他滿口答應,結果我餓到胃疼,卻在朋友圈刷到林未晚發(fā)的宵夜照片。
【謝謝師兄的愛心投喂,熱乎乎的糖水,超暖心!】
配圖里,那只骨瓷湯碗,是我托人從景德鎮(zhèn)給他帶回來的。
科室會診,林未晚拿出的方案有明顯漏洞,我當場指出,路思繼卻在會后把我拉到一邊,臉色難看。
“你別針對晚晚,她剛來,壓力大?!?/p>
“她是我導師最看重的學生,你讓她下不來臺,就是讓我難做?!?/p>
一樁樁,一件件。
過去那些被我用“他太忙了”“他只是心直口快”當借口糊弄過去的事,此刻都變得無比清晰。
一陣惡心感猛地涌上喉頭。
我扶著床沿,沖到衛(wèi)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離開前,大使館為所有等待撤離的同胞舉行了一場簡單的送行晚宴。
我被路思繼體貼地按在最角落的位置,他自己則護在林未晚身邊,游刃有余地接受著眾人的吹捧。
“路醫(yī)生,這次援非任務您真是定海神針,我們都指著您呢!”
“是啊,還有林醫(yī)生,人美心善,跟路醫(yī)生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p>
有人喝多了,開起了玩笑:“要不是知道路醫(yī)生結婚了,我都以為林醫(yī)生才是正牌夫人呢!”
這話一出,周圍響起一片哄笑。
路思繼非但不覺得尷尬,嘴角的弧度反而更深了,他看了林未晚一眼,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低下頭,用勺子慢慢攪著碗里的湯,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什么都吃不下。
腹部的燙傷隔著衣服,還在隱隱作痛。
席間,氣氛正酣,大使館的王干事提議:“路醫(yī)生,這次任務這么艱苦,您跟大家分享一下最難忘的經歷吧,也給我們這些沒上過戰(zhàn)場的人鼓鼓勁兒!”
路思繼站起身,全場的目光都匯集在他身上。
他轉頭,深深地望向林未晚,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要說最難忘的,不是炮火,也不是短缺的物資?!?/p>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動人的磁性,“是看到林醫(yī)生,為了救一個染病的孩子,不顧個人安危,獨自一人沖進疫區(qū)隔離帳篷的時候。”
“那一刻,我真的被她的勇敢和善良,深深震撼了?!?/p>
我握著勺子的手頓住了。
他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