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視臺大門,夜風(fēng)帶著初秋的涼意。
裴宿把合同折好,塞進(jìn)聞笙書包側(cè)袋:“姐姐,今天謝謝?!?/p>
聞笙看他一眼:“真想謝我?”
“嗯?!?/p>
“那就把期中考試數(shù)學(xué)卷最后一道大題做對?!?/p>
裴宿:“……”
少年沉默兩秒,突然伸手,輕輕拽了拽聞笙的校服袖口,聲音低得近乎撒嬌:“姐姐,我數(shù)學(xué)真的不行。”
聞笙沒說話,從口袋里摸出一顆橘子糖,剝開,遞到他嘴邊。
裴宿低頭含住,舌尖不小心碰到她指尖,像觸電。
“那就從明天開始補(bǔ)課?!甭勼鲜栈厥?,指尖微微發(fā)燙,“每天早讀前半小時,1802,不見不散?!?/p>
少年含著糖,含糊地“嗯”了一聲,帽檐下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
當(dāng)晚 11:45,微博熱搜再次更新:
#兜帽少年低音炮# 爆
#學(xué)神姐姐是未成年頂流的監(jiān)護(hù)人# 沸
#姐弟戀好嗑# 新
[@今天也想當(dāng)姐姐的狗] 悄悄點贊了最后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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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點半,書香里 3 棟 18 樓的走廊燈突然“滋啦”一聲,滅了。
緊接著,暴雨毫無預(yù)兆地砸下來,雨點像無數(shù)顆釘子敲在鐵皮管道上,整棟樓都跟著共振。
聞笙寫完最后一份合同修訂意見,合上筆電,去廚房倒冰水。門外的聲控?zé)粢驗橥k姏]再亮,她打開手機(jī)電筒,一束白光在腳邊打出小小的圓。
1801 那邊傳來“砰”的悶響,像是重物倒地。
她下意識拉開門。
同一時間,對面的門也被拉開。
裴宿站在黑暗里,手機(jī)電筒自下而上照著,冷白光把少年輪廓削得鋒利,額前碎發(fā)濕漉漉——不知是汗還是雨。
他左手拎著一袋東西,右手在門邊摸索,腳邊躺著一把折起來的鋼絲床,剛才的聲響就是它發(fā)出來的。
兩人各自的光圈在走廊里撞到一起,像兩只突然相遇的小獸。
“停電了?”聞笙先開口。
“嗯,物業(yè)群里說線路老化,搶修得兩個小時?!迸崴蘼曇舻蛦?,帶著一點鼻音,像剛睡醒。
他彎腰把鋼絲床立起來,動作幅度太大,袋子“嘩啦”掉在地上——
十幾包方便面、一盒口香糖、一卷垃圾袋,滾得滿地都是。
聞笙蹲下去撿。指尖碰到一包辣條,她頓了頓:“晚飯就吃這個?”
裴宿沒回答,只把東西胡亂塞回袋子。
黑暗里,他耳朵尖悄悄紅了。
雨聲太大,1801 的門被風(fēng)“嘭”地帶上,一聲鎖響。
裴宿掏鑰匙,抖了兩下,沒摸到。
他沉默兩秒,開口:“……忘帶鑰匙了。”
語氣聽不出情緒,但聞笙還是捕捉到他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那代表著少年人極力掩飾的狼狽。
她側(cè)身讓出通道:“來 1802,等物業(yè)?!?/p>
裴宿“嗯”了一聲,聲音像從胸腔里悶出來,很輕,卻沒有遲疑。
聞笙家客廳亮著應(yīng)急燈,暖黃光籠出小小一方天地。
她把沙發(fā)上的資料往旁邊攏,給裴宿騰位置。
“坐。我去找蠟燭?!?/p>
裴宿沒坐,站在落地扇前吹濕發(fā),T 恤下擺被風(fēng)鼓起,露出一線削薄的腰線。
聞笙從抽屜里翻出一盒剩下半截的生日蠟燭,插進(jìn)玻璃杯,點燃。
火苗晃了一下,映出少年微微滾動的喉結(jié)和漆黑的眼睛。
廚房咕嚕咕嚕響,是晚上剩的半鍋椰子雞湯。
聞笙重新加熱,舀進(jìn)兩只碗,推給裴宿:“墊墊。”
裴宿沒客氣,低頭喝湯。燭光把他的睫毛投下一圈濃密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喝到第三口,他突然抬頭:“姐姐,你不問我為什么被鎖外面?”
聞笙托腮看他,火光在瞳孔里跳動:“你想說就說?!?/p>
裴宿抿了抿唇,像是在組織語言。
“卓曼回來了,帶了兩個男人,說要把鋼琴抬走?!?/p>
少年語氣很淡,指節(jié)卻因為捏緊湯勺而泛白,“我擋了一下,她讓我滾?!?/p>
聞笙想起下午在 1801 看到的那架蒙塵的三角鋼琴——那是裴宿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屋里短暫安靜,只剩雨聲。
裴宿低頭繼續(xù)喝湯,額前碎發(fā)滴下一顆水珠,落在桌面。
聞笙遞紙巾,指尖碰到他冰涼的指節(jié)。
那一瞬,她忽然想起前世——
暴雨夜,少年沖進(jìn)火海,最后發(fā)給她的那條短信:
【姐姐,別怕?!?/p>
指尖不受控制地顫了下。
裴宿先注意到了。
“冷?”
“沒有?!甭勼鲜栈厥郑b作去拿糖罐,卻聽見少年極輕地吸了一口氣。
“……你也怕打雷?”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聞笙愣住。
裴宿抬頭,黑眸直勾勾盯著她,一字一句:“上一次,也是這樣的雨夜,你給我發(fā)消息,說——”
他停頓,學(xué)著記憶里那個語氣,“【如果明天還活著,我想搬家】。”
轟——
窗外閃電劈開夜空,白光把兩人臉色照得慘白。
聞笙手里的糖罐“當(dāng)啷”一聲掉回桌面。
她聽見自己心跳失控的聲音。
“……你也記得?!?/p>
不是疑問,是肯定。
裴宿緩慢地點頭,睫毛上沾著一點燭火,像搖搖欲墜的星。
“我死的時候,26 歲,凌晨兩點零七分。”
少年語氣平靜得嚇人,“卓曼買通水軍,逼你跳河。我開車去找她,剎車被人動了手腳。”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肩——那里有一道尚未痊愈的淡色疤痕,“醒來就在這里,17 歲,高一?!?/p>
聞笙的指尖攥緊了桌沿。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帶著記憶回來。
雨聲忽然變得很遠(yuǎn)。
兩人隔著半截蠟燭對視,火光把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在黑暗里交疊的線。
裴宿先動了。
他伸手,輕輕碰了碰聞笙的指尖,聲音啞得不像話:“這一次……換我先護(hù)你?!?/p>
聞笙沒說話,只是翻過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貼,溫度交換——
他們都明白,這不是安慰,是盟約。
蠟燭燃到盡頭,火苗“啪”地爆了個燈花。
黑暗重新合攏。
裴宿聽見聞笙的聲音,極輕極穩(wěn),像法庭上最后的陳詞——
“卓曼、卓氏傳媒,還有我那位渣前任,一個都跑不了。”
少年勾唇,露出一點尖尖的虎牙:“好,一起?!?/p>
物業(yè)群里彈出消息:【搶修完畢,預(yù)計 20 分鐘后恢復(fù)供電。】
聞笙松開手,起身去廚房找手電筒。
裴宿跟過去,倚在門框,聲音帶著剛醒的黏糊:“姐姐,我今晚可以繼續(xù)借宿嗎?沙發(fā)就行。”
“可以?!甭勼匣仡^,拿手機(jī)光照了照他,“但得先洗個澡,你一身雨味。”
裴宿低頭聞了聞自己,鼻尖皺起:“……像流浪狗?”
聞笙笑出聲:“像被雨淋濕的小恐龍?!?/p>
少年愣了半秒,耳尖爆紅。
他轉(zhuǎn)身往浴室走,腳步卻輕快到幾乎蹦起來。
聞笙靠在料理臺,聽見他小聲哼著今天新寫的旋律——
【暴雨夜,我找到了我的錨?!?/p>
電來了,客廳瞬間亮如白晝。
裴宿抱著換洗衣服站在浴室門口,突然回頭:“姐姐?!?/p>
“嗯?”
“明天早讀前,還是 6:50 嗎?”
“是。”
少年彎眼,笑得像只偷到月亮的貓:“那我今晚早點睡,明天給你帶早餐?!?/p>
浴室門關(guān)上,水聲淅瀝。
聞笙彎腰收拾湯碗,指尖碰到裴宿留在桌上的手機(jī)——
屏保是偷拍的她,升旗臺上,光線模糊,卻擋不住眼里的光。
屏幕最下方,是他剛改的鎖屏簽名:
【重生守則第一條:姐姐永遠(yuǎn)排在我前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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