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午休之后,第一次遠征的五人小隊在玄隱觀的山門前集結(jié)。
按照阿星的指引,此行的目的地是三十里,也就是十五公里外的半坡集。
對于修士而言,這個距離或許不過一兩個瞬息,但對剛剛邁出第一步的玩家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場需要用雙腳去丈量的漫長旅程。
古武依舊走在最前方探路,他手中提著一根精心削制的堅實木棍,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道路兩側(cè)的密林。
鐵頭和魯班緊隨其后,一人扛著打磨過的斧頭,另一人則小心地用一塊粗布包裹著那張關(guān)鍵的獸皮。
熬夜冠軍與福瑞控被護在隊伍中間。
阿星抱著林澈將他們送到山門口,小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擔(dān)憂,絮絮叨叨地囑咐著:“山路不好走,你們一定要小心腳下,要是天黑了找不到路,千萬別亂走,找個避風(fēng)的山洞躲起來?!?/p>
“放心吧阿星,我們很快就回來,還會給你帶好吃的哦。”福瑞控笑著對她揮了揮手。
林澈則只是懶洋洋地在阿星溫暖的懷抱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自始至終,他那對金色的眼眸都只是平靜地注視著五人逐漸遠去的背影。
這幾位天外來客雖然是初次踏入這方天地,但他們本身所具備的經(jīng)驗與心智,足以應(yīng)對絕大多數(shù)意料之外的麻煩。
真正的考驗,來自這個世界本身。
當(dāng)五人徹底離開玄隱觀的籠罩范圍并真正踏上那條通往山下世界的泥土路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面而來。
腳下是經(jīng)年累月的雨水沖刷與行人踩踏形成的不規(guī)則土路,道路兩旁是看不出種類的茂密森林,偶爾幾聲清脆的鳥鳴對玩家們來說都充滿了新奇感。
“我靠,這空氣質(zhì)量,”鐵頭做了個夸張的深呼吸,臉上露出近乎于陶醉的表情,“感覺每一個肺泡都被過濾了一遍,等回頭下線了,我一定得寫一篇游戲評測,名字就叫《我在仙俠世界免費洗肺的那些年》。”
“閉嘴吧你,”福瑞控毫不客氣地吐槽道,“這名字土得我都不想承認(rèn)認(rèn)識你。”
輕松的氣氛并未持續(xù)太久。下山的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一只色彩斑斕的野雞毫無征兆地從路邊的草叢里撲騰著翅膀竄了出來,險些一頭撞進走在最前面的古武懷里。
常年打怪的肌肉記憶讓鐵頭下意識舉起了手中的斧頭,眼看就要劈下去。
“別動!“古武低喝一聲,及時伸手?jǐn)r住了他沖動的胳膊。
那只體型頗為肥碩的野雞似乎也被這五個憑空出現(xiàn)的人嚇了一跳,竟愣在路中間,一雙黑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他們幾秒。
或許是沒有感受到這幾個兩腳生物身上傳來帶著靈力的殺意,它最終只是歪了歪腦袋,邁開兩條長腿不緊不慢地穿過小路,消失在另一側(cè)的林中了。
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系統(tǒng)提示出現(xiàn)。
古武放下手臂,沉聲對身后的隊友說道:“看到了嗎,這東西不是怪,系統(tǒng)沒有給予仇恨判定。記住,這個世界里的生物,并不全都是我們的敵人,以后動手前要先看清楚?!?/p>
“那……能打來吃嗎?”鐵頭的關(guān)注點永遠別具一格。
古武沉默了兩秒:“下次應(yīng)該可以試試?!?/p>
漫長的山路比想象中更考驗人的耐力。當(dāng)他們終于走出森林的陰影,看到遠處山坳下出現(xiàn)一片錯落有致的青瓦屋頂時,天邊的太陽已經(jīng)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色。
一座頗具規(guī)模的鎮(zhèn)子就那樣靜靜地坐落在山谷之中,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升起裊裊炊煙,與玄隱觀那死寂般的清冷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充滿了鮮活的人間煙火氣。
而集鎮(zhèn)一側(cè),那個突起的小小土坡在夕陽下十分顯眼。
毫無疑問,此地便是半坡集。
走在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上,感受著周圍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五名玩家都有些恍惚。
他們像是剛從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猛地闖入了凡塵俗世的喧囂之中。
街道兩旁是各式各樣的店鋪,糧油店、布莊、鐵匠鋪,還有那冒著騰騰熱氣,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包子小攤。穿著各類服飾的居民在街上來來往往,他們的交談聲、店鋪伙計的叫賣聲、鐵匠鋪里那富有節(jié)奏的叮當(dāng)聲,交織成了一首充滿生命力的樂曲。
“乖乖,突然有點不適應(yīng)了,”熬夜冠軍忍不住低聲感慨,“剛才在山上還沒感覺,現(xiàn)在這一對比,咱們那道觀簡直就是個豪華單間服務(wù)器啊?!?/p>
盡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但玩家們并沒有忘記此行的首要目的。
魯班拿著那張用破布仔細包裹的獸皮,帶著眾人開始尋找合適的買家。
那些招牌干凈、店面整潔的正規(guī)商鋪,只是看了一眼他們手里那件賣相不佳、甚至還隱隱透著絲絲黑氣的獸皮,就露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玩家們很識趣,沒有頭鐵地進去自討沒趣。
他們穿過主街,繞進了一條相對偏僻的巷弄,這里的光線明顯要比外邊昏暗了許多,店鋪也變得雜亂無章。
終于,在一個掛著“山貨”二字招牌、門面破舊的鋪子門口,他們停下了腳步。
鋪子里坐著一個赤著上身、滿臉橫肉的壯漢,正用一把剔骨小刀慢悠悠地削著自己的指甲,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自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
魯班和眾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深吸一口氣,率先走了進去。
“老板,收貨嗎?”魯班將包裹輕輕放在油膩的柜臺上,緩緩攤開。
當(dāng)那張【被污染的獸皮】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時,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也隨之逸散開來。
壯漢削指甲的動作一頓,這才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眼睛在獸皮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眼前這五個衣著樸素、口音奇特,一看就不像本地人的陌生面孔。
“哪兒來的?”他聲音嘶啞地問。
“山里打獵時偶然得的?!濒敯嗝娌桓纳鼗卮?。
壯漢伸出兩根遍布老繭的粗壯手指,捏起獸皮的一角捻了捻,又湊到鼻尖前聞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異的嫌棄與精明。
“皮子本身底子不錯,是張好皮,夠韌,”他說著,卻又隨手將獸皮扔回柜臺,仿佛在丟一件垃圾,“可惜被穢氣污了,正經(jīng)人家根本不會要,看著就晦氣,十個銅子兒,愛賣不賣?!?/p>
十個銅錢。
眾人聞言,心里都是一沉。即便對這個世界的物價毫無概念,但這價格一聽就充滿了黑心商人壓榨外鄉(xiāng)人的味道。
鐵頭脾氣最爆,眉毛一橫當(dāng)場就要發(fā)作,卻被魯班用一個嚴(yán)厲的眼神死死按住。
魯班自己剛準(zhǔn)備發(fā)揮三寸不爛之舌開口還價,一直沉默的古武卻忽然上前一步,看似極為隨意地將手肘輕輕搭在了面前那張厚重的實木柜臺上。
他一言不發(fā),只是將平靜的目光從獸皮移到了那個壯漢的臉上。
就在那一瞬間,壯漢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
他看到那年輕人的手臂看似放松,但裸露在外的肌肉線條卻如同山巖般堅硬。
而古武的手肘與柜臺接觸的地方,那由堅固硬木打造的厚實臺面竟毫無聲息地浮現(xiàn)出了一絲極其細微、仿佛頭發(fā)絲一般的龜裂紋路。
壯漢的呼吸驟然一滯。他常年跟山里的獵戶和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打交道,自然看得出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的年輕人絕對是個練家子,而且是手上功夫硬到了離譜的那種!
狹小店鋪里的空氣凝固了足足數(shù)秒。
最終是壯漢先一步移開了目光,他干咳一聲,臉上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態(tài)度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
“咳,我看幾位小哥也是實在人,”他不知從哪個角落里摸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子,連同十幾枚銅錢一起推了過來,“咱也別十個二十個的叫了,一口價,這塊皮子我要了,就當(dāng)是跟幾位交個朋友!”
見好就收,魯班立刻毫不客氣地將錢貨一掃而空,對著那壯漢拱了拱手。
“多謝老板。”
五人迅速離開了店鋪,直到重新回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沐浴在夕陽的余暉中時鐵頭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夸張地拍著胸口:”我的媽呀,剛才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那老板下一秒就得掏刀子亮血條跟我們開打了!古武,你也太猛了,兵不血刃??!”
古武只是搖了搖頭,沒有過多解釋。
賺到了第一桶金,玩家們的心情都相當(dāng)不錯。
他們沒有立刻胡亂消費,而是嚴(yán)格按照魯班規(guī)劃的采購清單行事,先去糧油鋪子用極低的價格買了一小袋足夠吃很久的精米和一小包鹽,又添置了一小壺最便宜的菜油。
當(dāng)福瑞控看到路邊有小販在賣金黃色的麥芽糖時,還是忍不住自己掏了兩個銅板買了一小包,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里,準(zhǔn)備帶回去給阿星一個驚喜。
采購?fù)瓯匦杵?,他們又找了家看起來最簡陋的茶館歇腳。
茶館里人聲嘈雜,龍蛇混雜,正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去處。他們找了個角落坐下,只要了幾碗最便宜的粗茶,便豎起耳朵聽著周圍茶客們的閑聊。
“聽說了嗎?東邊青嵐宗的那幫仙師,前兒又下山了,說是看上了王財主家的一塊上好山田,只給了市價三成的錢就把地契給‘請’走了?!币粋€茶客壓低聲音說道。
“噓!你不要命啦!”同伴緊張地打斷他,“青嵐宗行事向來如此,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哪惹得起?以后少議論仙師們的是非?!?/p>
青嵐宗。
玩家們立刻交換了一個眼神,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里。這似乎是本地的一個修仙宗門,但風(fēng)評極差,行事霸道。
而另一桌的談話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唉,我那批準(zhǔn)備運到縣城的貨又不敢走了,”一個行商打扮的人滿臉愁容,“聽說西邊黑風(fēng)寨的土匪又下山了,前天剛劫了一支商隊,殺了足足三個人,兇殘得很!”
“官府就不管管嗎?”
“管?等官兵趕到,黃花菜都涼了!那幫匪徒熟悉地形,在山里跟猴子一樣,搶完就跑,誰也沒辦法!”
黑風(fēng)寨。
又一個關(guān)鍵的詞匯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情報庫中。
天色漸晚,玩家們不敢在山外多作逗留,于是便帶著采購的物資和兩條價值千金的情報,趁著最后一縷天光,重新踏上了返回玄隱觀的崎嶇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