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放血……”
柳如煙冰冷刻骨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鑿進林楓混沌的意識深處。洞壁滲出的水珠“滴答”落下,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每一次都敲擊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剜心?放血?對象是……龍脈?
荒謬絕倫的念頭帶來的不是荒誕感,而是徹骨的寒意。昨夜破廟中那直擊靈魂的地底哀鳴、方才土地廟前毀天滅地的震顫、還有手中這枚冰冷堅硬、仿佛蘊含著某種恐怖活物的蟠龍玉玨……這一切都讓柳如煙口中那駭人聽聞的“邪術”,變得無比真實。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左手掌心的玉玨。那冰冷的觸感似乎更甚了,絲絲縷縷的寒意如同活物,順著手臂的經(jīng)脈向上蔓延,與他肩后傷口處那黑藥膏帶來的灼燒感形成詭異的對抗。玉玨中央那深不見底的微小孔洞,在昏黃跳躍的火光映照下,仿佛一只來自深淵的冰冷眼睛,無聲地注視著他。
“誰?”林楓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凍僵的喉嚨里擠出來的,“誰…敢這么做?”
柳如煙沒有立刻回答。她依舊背靠著冰冷的洞壁,坐在那塊凸起的石頭上,濕透的深青色勁裝緊貼著矯健的身軀,勾勒出蓄勢待發(fā)的輪廓?;鹫圩拥奈⒐庠谒樕贤断旅髅鳒鐪绲年幱?,讓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更加難以捉摸。她似乎在側(cè)耳傾聽著洞外灰暗雨幕掩蓋下的聲音,又似乎只是在審視著林楓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洞內(nèi)死寂。只有水滴聲和林楓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
良久,柳如煙才緩緩移回目光,重新落在林楓身上。她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而充滿嘲諷的弧度,聲音低沉,如同地底涌動的暗流:
“誰?”她重復了一遍林楓的問題,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嘲弄,“在這大夏的疆土之上,能調(diào)動舉國之力,能蒙蔽天下視聽,能視萬民如草芥,更能觸及那深埋于九地之下的帝國命脈的……還能有誰?”
答案呼之欲出!
林楓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柳如煙,瞳孔因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驟然收縮!
“不……不可能!”他幾乎是失聲喊了出來,聲音因為極度的驚駭而尖銳變形,“那是……那是……”
“皇帝。”柳如煙的聲音如同冰片碎裂,清晰、冰冷、斬釘截鐵地吐出這兩個字。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懷疑。
這兩個字,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楓的心口!他身體猛地一晃,眼前陣陣發(fā)黑,仿佛連支撐身體的最后一絲力氣都被抽空了?;杈炕鹿佼?shù)??民不聊生?這些他早有耳聞的傳聞,此刻在柳如煙這冰冷的兩個字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為了長生……為了虛無縹緲的長生……竟不惜剜斷國之根基,吸噬大地血脈?!
“為…為什么?”林楓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沖擊讓他思維一片混亂,“長生?……就為了這個?”
柳如煙眼中的嘲諷更濃,卻透著一股深沉的悲涼:“為什么?因為他是皇帝。因為坐在那張龍椅上的人,早已被無上的權(quán)力和永生的貪欲吞噬了最后一絲人性。在他看來,這萬里江山,這億兆黎民,乃至這維系著天地氣運的龍脈本身,都不過是他通往長生之路的……祭品?!彼⑽⑼nD,每一個字都浸透了刻骨的寒意,“一種古老、陰毒、名為‘血引’的邪術,正通過深埋于幾處龍穴的祭壇,日夜不停地抽取龍脈精元。玉玨的異動,只是龍脈瀕死前痛苦的痙攣。”
血引……祭壇……抽取精元……瀕死的痙攣……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林楓的認知。他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惡心感直沖喉頭。他下意識地再次攥緊了手中的蟠龍玉玨,這一次,那冰冷的觸感仿佛帶上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動!咚…咚…沉重、痛苦、帶著瀕死的絕望!這搏動并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仿佛他握著的不是一塊玉,而是一顆被利刃反復穿刺、正在汩汩流血的心臟!
“呃!”林楓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白紙,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滾落。那源自玉玨、仿佛直連地脈的痛苦悸動,比肩后的傷口更讓他難以承受!他猛地彎下腰,左手死死捂住胸口,仿佛這樣就能壓制住那非人的痛苦。
柳如煙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刀,緊緊鎖定了林楓緊握玉玨的左手和他痛苦扭曲的表情。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如閃電,瞬間逼近!
“你感覺到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某種急切的確認。她甚至沒有再用刀指著林楓,只是緊緊盯著他緊握的拳頭和因痛苦而顫抖的身體。
林楓說不出話,只能艱難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每一次玉玨傳來的搏動,都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也要被一同撕裂。
柳如煙的眼神劇烈地閃爍起來,那深潭般的眸子里,震驚、恍然、忌憚、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交織翻涌!她猛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那玉玨……在你手中,竟能如此清晰地感應到地脈之痛?這不可能……除非……”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林楓痛苦的臉,“除非你本身就是……”她的話戛然而止,仿佛觸及了某個禁忌的詞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深的震動和難以置信。
就在這時!
洞外,那片被藤蔓遮掩的雨幕深處,極其突兀地傳來一陣尖銳、短促、如同夜梟啼鳴般的唿哨聲!
“咻——!”
聲音穿透雨幕,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洞中!
柳如煙的臉色瞬間劇變!剛才那瞬間的復雜情緒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比寒冰更冷的凜冽殺機和高度戒備!她猛地轉(zhuǎn)身,手中“秋水”短刀幽藍的光芒驟然暴漲,如同一泓冰冷的秋水在黑暗中亮起!她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電光,死死鎖定了洞口藤蔓的縫隙!
“是東廠的‘鬼鷂’!”柳如煙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們果然來了!好快的鼻子!”
林楓的心臟驟然縮緊!東廠!那個讓朝野上下聞風喪膽、如同附骨之蛆的恐怖機構(gòu)!他們竟然這么快就追到了這里?是因為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地龍翻身”?還是因為……他手中這枚帶來災厄的蟠龍玉玨?
洞外的唿哨聲并未停歇,反而變得更加急促、尖銳,如同催命的魔音,一聲緊過一聲,從不同的方向隱隱傳來!仿佛一張無形的、冰冷的死亡之網(wǎng),正在雨中快速收攏,目標直指他們藏身的這處洞穴!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林楓。肩后的傷口在緊張下傳來陣陣抽痛,掌中的玉玨那痛苦的搏動似乎也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卻發(fā)現(xiàn)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柳如煙背對著他,身形如同凝固在黑暗中的一道青色剪影,唯有手中的“秋水”散發(fā)著幽幽的、致命的藍芒。她微微側(cè)過頭,冰冷的側(cè)臉線條在火光中顯得無比決絕。
“不想被活剮了喂狗,”她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冰冷而堅硬,“就給我閉嘴,藏好玉玨,準備好……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