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沒泡掉煩悶，清淡的晚飯也沒吃出滋味。
林默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對著搖曳的燭火發(fā)呆。
憋屈！太憋屈了！明明手握金手指，卻要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看人臉色，被人算計，被人警告！
“操！老子不裝了！”
林默猛地一拳砸在書案上，震得筆架上的毛筆都跳了起來。
燭火劇烈搖晃，映照著他眼中燃燒的、近乎瘋狂的火焰。
“畏首畏尾，擔驚受怕，這他媽是穿越者該過的日子？袁天罡看穿了又怎樣？李世民猜忌又怎樣？長安的水渾又怎樣？”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書房里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的猛獸。
“想拿我當棋子？想讓我當靶子？行??！老子就陪你們玩把大的！”
林默的眼神越來越亮，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和前所未有的野心在心底瘋狂滋生。
“欺詐師……言出法隨，信者成真……只要信我的人夠多，信念夠強，老子就是真神！”
他停下腳步，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仿佛要看穿那厚重的黑暗。
“機會……需要一個讓所有人都不得不信我、不得不依靠我的機會！一個席卷整個長安，甚至整個關(guān)中的……大災(zāi)！”
他需要一個舞臺，一個足以讓“小林神仙”蛻變?yōu)椤傲终嫔瘛钡摹⒕薮蟮奈枧_！而歷史，似乎聽到了他內(nèi)心的吶喊。
……
幾天后，太極宮大朝會。
氣氛比上一次林默參加時更加凝重壓抑，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焦躁和恐慌的味道，連沉檀香都壓不住。
龍椅上的李世民，眉頭緊鎖，眼窩深陷，顯然也是多日未曾安眠。
戶部尚書第一個出列，手里捧著的奏疏似乎有千斤重，聲音都帶著顫：“陛下！京兆府急報！關(guān)中多地，尤以長安京畿為重，自入夏以來，鼠患猖獗，前所未有！官倉、民倉，乃至街巷屋舍，鼠群橫行，嚙咬倉儲，傳播穢氣！更……更兼今夏雨水稍多，濕熱郁蒸……恐……恐生大疫之兆??！”
“鼠患？！”李世民的聲音帶著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去歲各地奏報豐收，倉廩充盈！糧多則鼠多，此乃常理！為何不早做防備？滅鼠防疫之策呢？！”
“陛下息怒！”京兆尹連忙出列，臉色煞白，汗如雨下，“臣……臣已嚴令各坊市、村落撲殺鼠類，清理穢物，撒布石灰……然……然鼠類滋生極快，且……且此次鼠患不同以往！鼠群異常躁動，不畏人，不避光，甚至有……有攻擊人畜之事！撲殺之效，微乎其微！更……更可怕的是……”
京兆尹的聲音帶上哭腔：“長安城內(nèi)……已有數(shù)坊出現(xiàn)高熱、惡寒、頭痛身痛、腋下或腿根起核腫之癥！病勢兇猛，染者……十之七八嘔血而亡！城外村落，亦有類似疫情上報！蔓延極快！醫(yī)者束手！百姓……百姓恐慌至極，謂之……疙瘩瘟、耗子病！此……此乃鼠疫啊陛下！”
“鼠疫？！”
兩個字如同驚雷，瞬間在朝堂上炸開！
“天哪！是鼠疫！”
“前隋大業(yè)年間那場鼠疫，十室九空??！”
“這……這可如何是好？！”
“長安危矣！關(guān)中危矣！”
群臣瞬間炸開了鍋！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莊嚴肅穆的含元殿里蔓延開來。就連那些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老狐貍們，此刻也臉色劇變，交頭接耳，眼中充滿了恐懼。隋末那場席卷北方、尸橫遍野的大鼠疫，陰影還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李世民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臉色鐵青，手指都在微微顫抖：“鼠疫？！確認了嗎？！太醫(yī)署！太醫(yī)署令何在？！”
太醫(yī)署令連滾爬爬地出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陛……陛下！京兆尹所言……句句屬實！老臣……老臣已親自查驗過數(shù)名病患！高熱寒戰(zhàn)，頭痛如劈，腋下核腫堅硬如石，觸之劇痛！更有甚者，肌膚發(fā)黑，嘔血如墨！此……此乃古籍所載‘惡核’、‘黑死’之癥！確系鼠疫無疑！且……且此次疫氣之烈，傳播之速，遠勝前朝記載！老臣……老臣無能！實……實無良策可阻此滔天之禍??！”
說到最后，已是老淚縱橫，伏地不起。
“廢物！一群廢物！”
李世民怒不可遏，抓起御案上的一個玉鎮(zhèn)紙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朕養(yǎng)著你們這些太醫(yī)署是干什么吃的？！平日里高談闊論，自詡國手！到了這生死關(guān)頭，就只會說無能？！只會說無策？！”
整個大殿死寂一片，只有太醫(yī)署令壓抑的啜泣聲和群臣粗重的喘息聲。絕望的氣氛如同實質(zhì)，壓得人喘不過氣。
鼠疫！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是死神的代名詞！一旦大規(guī)模爆發(fā)，后果不堪設(shè)想！長安這座帝國的心臟，可能就此停跳！
“陛下！”兵部尚書出列，聲音帶著武將的決絕，“當務(wù)之急，應(yīng)立即封鎖疫區(qū)！調(diào)集兵馬，隔絕內(nèi)外！焚燒病患尸體及沾染之物！凡有染疫者，無論貴賤，一律……一律……”
他后面的話沒敢說出口，但意思很明顯——隔離，甚至……處理掉！
“不可！”一個老臣立刻反對，“陛下！此策太過酷烈！若行此策，必致民心大亂，恐慌蔓延！且鼠疫傳播途徑不明，僅靠隔絕焚燒，恐難斷其根！需尋治本之法?。 ?/p>
“治本？拿什么治本？太醫(yī)署都說了無良策！”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瘟疫蔓延？坐以待斃？”
“封鎖！必須嚴密封鎖！”
“封鎖是飲鴆止渴！當務(wù)之急是找到治病救人之法！”
朝堂上瞬間吵成了一鍋粥，主封派和主治派各執(zhí)一詞，吵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
恐慌和絕望之下，所謂的禮儀體統(tǒng)蕩然無存。每個人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卻又都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
李世民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看著下面亂哄哄爭吵的群臣，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腦門！他猛地一拍御案！
“都給朕閉嘴！”
帝王的怒吼如同雷霆，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驚恐地看向龍椅。
李世民胸膛劇烈起伏，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掃過群臣：“吵！吵！吵！除了吵，你們還能干什么？！封鎖？治??？說得好聽！具體怎么做？！誰來負責？！誰能給朕拿出一個章程來？！”
死寂！死一般的寂靜！
沒人敢接這個燙手山芋。封鎖疫區(qū)，意味著要面對無數(shù)絕望的百姓，處理無數(shù)的尸體，承擔激起民變的風險！
尋找治病之法？太醫(yī)署都跪了，誰能比太醫(yī)署令更懂？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誰接誰死！
李世民看著下面一個個縮著脖子、眼神躲閃的臣子，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涌上心頭。
難道……難道這煌煌大唐，這貞觀盛世，就要毀在這突如其來的鼠疫之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時刻，一個聲音，帶著一絲猶豫和試探，在文官隊列靠后的位置響了起來。
“陛……陛下……”
說話的是禮部一個平時沒什么存在感的侍郎，他頂著巨大的壓力，硬著頭皮出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打破了死寂，“臣……臣以為，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太醫(yī)署諸位國手雖……雖一時無策，但……但長安城內(nèi)，或有一人……或可一試？”
“誰？！”李世民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目光如電般射向那侍郎！
那侍郎被李世民的目光看得一哆嗦，連忙低下頭，聲音卻清晰了許多：
“臣……臣聽聞，新晉開國縣男林默林大人，不僅醫(yī)術(shù)通玄，曾于皇后娘娘沉疴之際力挽天傾，更……更精擅驅(qū)邪禳災(zāi)、祈福消厄之道！坊間皆稱其有神鬼莫測之能！此次鼠疫，詭異兇戾，非常理可度！或……或可請林大人出面，以……以神術(shù)禳解此災(zāi)？”
林默？！
這個名字一出，整個朝堂瞬間安靜了！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站在角落里，同樣一臉震驚和錯愕的林默身上！
有懷疑的，有鄙夷的，有期待的，也有像李泰那樣眼神閃爍、帶著深意的。
李世民的目光也瞬間鎖定了林默！那眼神極其復(fù)雜，有懷疑，有審視，有期盼，更有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他就像溺水的人，哪怕看到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抓??！
“林默！”李世民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急迫，“上前來！”
林默心臟狂跳！來了！機會真的來了！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快！還要大！他強行壓下心頭的狂喜和激動，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和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深深一揖：“臣在！”
“方才所言，你可聽見？”李世民死死盯著他，“此次鼠疫，兇險異常，關(guān)乎長安百萬生靈，關(guān)乎社稷安危！太醫(yī)署束手無策，群臣亦無良方！你……可有辦法？！” 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帶著帝王的威壓和沉甸甸的期望。
整個太極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默身上，落針可聞！
林默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至關(guān)重要！
他抬起頭，迎向李世民那幾乎要將他穿透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種凝重、沉思，又帶著幾分天降大任的決然表情。
他沒有立刻拍胸脯保證，而是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權(quán)衡利弊，推演天機。
這片刻的沉默，讓大殿里的空氣幾乎凝固。
終于，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時候，林默緩緩開口，聲音沉穩(wěn)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陛下，此疫兇戾，確非尋常。臣……不敢妄言必能根除?！?/p>
他先降低預(yù)期，避免把話說死，“然，臣祖?zhèn)髅匦g(shù)，或有幾分……導(dǎo)引生機、驅(qū)邪避穢、安撫人心之能。若陛下信重，臣……愿傾盡所能，一試！”
他沒有打包票，但“愿傾盡所能，一試”這八個字，在此刻絕望的朝堂上，不啻于一道劃破黑暗的曙光！
“好！”李世民猛地一拍御案，眼中爆發(fā)出懾人的光芒，仿佛瞬間注入了強大的力量！他不再猶豫，聲音斬釘截鐵，響徹整個太極宮：
“朕信你！林默聽旨！”
“臣在！”
“即日起！擢升開國縣男林默，為欽差防疫總提調(diào)！總攬長安及京畿鼠疫防治一應(yīng)事務(wù)！賜尚方劍，如朕親臨！京兆府、太醫(yī)署、左右金吾衛(wèi)、戶部、工部……凡涉及防疫所需之人力、物力、兵丁，皆聽爾調(diào)遣！膽敢違令、陽奉陰違、貽誤防疫者，無論官職大小，爾可先斬后奏！”
欽差防疫總提調(diào)！總攬一切！尚方劍！先斬后奏！
一連串的封賞和授權(quán)，如同重磅炸彈，炸得整個朝堂目瞪口呆！
這權(quán)力……太大了！簡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尤其是在這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
“臣……領(lǐng)旨！謝恩！”林默深深拜伏在地，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害怕，是激動！是狂喜！
成了！這舞臺……比他想象的還要廣闊！這權(quán)力……正是他需要的！
李世民看著伏在地上的林默，沉聲道：
“林卿！朕將長安百萬生民，將社稷安危，托付于你！望你……莫負朕望！”
“臣定當竭盡全力，肝腦涂地，不負陛下重托！不負黎民所望！”林默抬起頭，眼神堅定，聲音鏗鏘有力！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謹小慎微、裝神弄鬼的“小林神仙”，也不再是那個被各方勢力算計的“林縣男”。
他是被皇帝賦予了無上權(quán)柄、肩負拯救蒼生重任的“欽差防疫總提調(diào)”——林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