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閉嘴!”
白行知以血在空中畫符,同時左手食指前伸,小指勾起,捻出鬼道紫薇訣,口里念念有詞。血液逐漸凝結成一道符咒,發(fā)出淡淡的紅光,慢悠悠的飄落到他的掌心。
“這是隱身符,可讓你我避開王府守衛(wèi)的視線?!?/p>
“真的?”
李墨不怎么相信。
白行知挑挑眉,放開他的手。
李墨登時瞪大了眼睛,皎潔的月光映照著茫茫白雪,院子里亮堂的很??煞讲胚€在眼前的小光頭,眨眼的功夫,不對,眼都沒眨,人就不見了,徒留雪地里的一對腳印。
“大妞……!白行知……!人呢?”
他不敢喊,聲音小的可憐,風一吹就散了。
白行知再次握住他的手,低笑道:“你來帶路,腳步輕著些。”
“好。”
二人一同消失在原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李墨緊緊握著白行知的手,帶著他在王府里穿梭,盡可能的遠離一撥又一撥的守衛(wèi)。一路上,緊張的心跳如擂鼓,生怕被發(fā)現了。
舉著火把的守衛(wèi)來回巡邏。
遠處樹梢的積雪忽然抖落;墻邊發(fā)出“嘎吱嘎吱”積雪被踩實的細小聲響;還有憑空出現在雪地上的、兩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然而離得遠,視線差,這些他們都沒能發(fā)現。
二人成功摸到了王府的后門,李墨踮起腳,湊到白行知身邊咬耳朵,“從這里出去就是王府的后巷。你會穿墻嗎?”
還穿墻?咋不遁地呢?
白行知有樣學樣,沖著他的耳朵噴熱氣,“你要求太高了,小僧只會跳墻,我背著你翻出去?!?/p>
月色下,他發(fā)現病秧子的耳朵尖又紅了。
高墻上積雪整齊厚重。驟然受力,像豆腐塊兒似的,大塊大塊的往下滑,砸到地上。
“誰?”
“誰在那邊?”
一隊守衛(wèi)聽見響動,舉著火把靠近,只見墻下壘起了一個小雪堆。墻頭上的積雪還在往下落,時大時小,并無半個人影。
“原來是風吹的,嚇了我一跳?!?/p>
“走了走了,回去接著巡邏。”
出了王府,街道上寂靜無人,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有零星幾盞燈籠散發(fā)著昏黃的光。刺骨的北風呼嘯而過,卷起幾片雪花,在空中打著旋兒,又重重的摔落在青石板路上,沙沙作響。
白行知沒有立即放下李墨,而是背著他往西狂奔。
李墨抿著唇,耳朵紅了一半,輕輕拍了他兩下,“大妞,你不會要背著我出城吧?”這叫什么事?我雖然身體不好,可好歹是個大男人,怎么能讓小媳婦背著我跑?
“想什么呢?你想累死小僧不成?”
白行知跑的飛快,同時左顧右盼,終于找到一條漆黑的后巷。料想絕對不會有人,便立即鉆了進去。
剛好隱身符的時效到了,化作幾滴血水,落在地上。
李墨理了理錦襖,攏住斗篷,眼睛亮亮的站在邊上看,充滿了對未知的好奇和緊張。他心中不解,不曉得來此處是要作甚,但他莫名的相信白行知,因此什么也沒問。
白行知皺著眉頭咬破左手中指,將血滴到地上,口中輕誦咒語,雙手結出法印,不斷的快速變換。黑暗中,只見地面紅光隱閃,以白行知為中心,慢慢亮起了一個五芒星的圖案。
“歸命!萬魔共伏!吾知汝名,以吾血召之!白虎蓮華,現!”
白行知輕喝一聲,地面上的五芒星突然爆發(fā)出強烈的紅光,將白行之籠罩其中。強光沖天,似乎想將黑夜捅個窟窿。
光芒中,一只身長丈許的白虎虛影緩緩浮現。雪白的毛發(fā)上繪著黑色條紋,周身纏繞著盛開的蓮花,既威猛又神圣。
“虎、虎、老虎?”
李墨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幾日相處,他料定白行知有些手段,但從未想過會如此震撼。
蓮花隱去,白虎落地,發(fā)出低沉的虎嘯,聲震四野。
白行知向李墨伸出手掌,“快過來?!苯又鴮Π谆⑤p點下頜,白虎立即轉身。巨大的身軀化作一道流光,躍上夜空,載著二人向西方疾馳而去。
凜冽的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李墨再也顧不得什么大男人、小媳婦了,緊緊的抱住白行知的腰,生怕掉下去摔成肉餅。本世子這是騎著老虎在天上飛?他激動的想要大叫!
三十里的路程瞬息便至。
白虎俯沖而下,四肢著地,落在白日里遇到蛇女許靈兒的地方。
李墨壯著膽子摸了摸白虎腰腹的軟毛,笑問,“它是你的寵物?是話本子里的妖獸嗎?”
白虎驟然回頭,幽藍如深海般的圓瞳死死的盯著他,目光銳利,閃著危險的幽芒。
這是生氣了?因為說它是寵物?
李墨頂著呆毛,汗毛豎起,猛咽口水,不由自主的躲到白行知身后。耳邊忽然炸開一聲讓人頭皮發(fā)緊的虎哮。
緊接著便見白虎被一陣颶風白煙裹挾起來。待到風霧散去,威風凜凜的白虎竟然化作了一個沒有樹杈高的小屁孩!
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生的極為可愛。他穿了一身雪白的錦袍,腰系黑色戈帶,墜著一枚虎頭玉佩,一頭銀發(fā)束在虎頭銀冠里。圓溜溜的杏眼,眸子竟是深藍色,正怒氣沖沖的瞪著李墨。
“你、你……”
李墨指著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白行知輕咳一聲,解釋道:“它是與小僧結契的侍神,名喚蓮華。是修行了三百年的虎妖?!?/p>
“三、三百年?”
望著眼前的藍眼少年,李墨瞠目結舌,這反差也太大了吧?老虎明明那么大,那么威風,怎么會是個這么可愛的小屁孩。
“看什么看?再看吃了你!”
蓮華似乎知他所想,雙手叉腰,虎目圓瞪,怒道:“無知的人族小子!虎妖一族六百歲成年,本少爺這個樣子有什么好奇怪?”
“好了,干活吧!”
白行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轉而垂腕指著腳下,“今日我在此處遇到個人首蛇身的冤魂,你來幫忙尋尋?!?/p>
蓮華變臉速度極快,轉身的瞬間眼里盛滿了星辰,笑瞇瞇的摟住他的胳膊,撒嬌道:“行知哥哥,你好久沒召我出來玩了,我都想死你了?!?/p>
鼻翼翕動,他使勁兒嗅了嗅,緊接著撅起嘴巴,指著李墨問道:“這個臭小子的身上怎么都是你的味道?”
這小屁孩是吃醋了?李墨在一旁聽樂了,抖著腳嘚瑟,“小老虎,你的行知哥哥是本世子的夫人。我們天天睡在一個被窩里,身上自然都是彼此的味道。”
蓮華皺眉一想,行知哥哥是主人,那這個人族病秧子豈不是能騎在自己頭上拉屎?小老虎不樂意了,瞬間炸毛,張牙舞爪的就要撲過去,吼道:“敢占本少爺便宜,我要吃了你!”
白行知無奈的嘆氣,到底干什么來了?他眼疾手快,長臂一伸扯住蓮華的衣領,板起臉輕喝,“別鬧!快些幫忙找人!那個蛇女和他是血親,表兄妹?!闭f著指了指李墨。
“哦?!?/p>
蓮華不情不愿的應了聲,走到李墨身邊轉圈的聞。忽然抓起他的手,手指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片刻后,他猛的睜開眼睛,抬手指向遠方,“在那邊!”
話音未落,他再次變回了威風的白虎。
二百余里之外,毗鄰翼城有座荒山,名曰鹿臺山。山勢極為陡峭,林木茂密,常有野獸出沒,殉了不知多少亡魂。莫說是冬日里白雪覆蓋,就是夏天,也沒人愿意往山里走上一走。
鹿臺山腳下有座破敗的土地廟。此刻廟門半掩,幽暗的光亮從門縫里透出些許。
“吱呀……吱呀……”
寒風穿過破敗的門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