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知三人落在廟前,白虎蓮華化作少年模樣,緊跟在白行知身后。李墨望著眼前荒涼破敗的土地廟,忽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就是這里?”他低聲問道。
“不錯,此處怨煞之氣極為濃郁。”
白行知的目光掃過破敗的土地廟,斑駁的墻壁上爬滿了暗紅色的紋路。視線緩緩移向廟后被黑夜籠罩的荒山,他的聲音愈發(fā)沉重:“而山里的陰氣...比這里還要濃重數(shù)倍不止?!?/p>
“進去看看。”
蓮華伸手去推破舊的木門,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彈開。他踉蹌著后退幾步,臉上露出驚詫之色,“行知哥哥,這里有結(jié)界!”
白行知聞聲快步走到門前,掩住口鼻,凝神往屋內(nèi)望去。廟內(nèi)明明有光,卻又好似被黑霧籠罩,視線受阻,根本無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宵小之輩,故弄玄虛!”
他眉頭微皺,雙手迅速結(jié)出日輪印,默念詭咒,最后輕喝一聲,“破!”一道幽暗的紅光自雙掌中迸發(fā),強行破開了廟外的結(jié)界。
黑霧陡然散去,廟內(nèi)的樣子變得清晰。
屋頂瓦片殘缺不全,蛛網(wǎng)密布,墻壁斑駁脫落。地面上,四周積了厚厚的灰塵,門口到神壇處則滿是縱橫交錯、凌亂的腳印。
神壇前的香案保存完好,上面擺放著一個古樸的黑陶圓壇。壇子約莫兩尺高,壇口拳頭大小,壇身最寬的大肚處亦有兩尺。黑陶壇兩側(cè)各點著一盞長明燈,幽幽的火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
李墨捂著口鼻,“什么味道?這么難聞?”
“是尸油。”
蓮華可愛的小臉皺在一起,兩根手指徑直戳進鼻孔,嫌棄道:“臭死了!”
白行知手掐金剛防御印,謹慎的上前查看。蓮華所言不差,那兩盞看似普通的長明燈,燒的正是提煉自尸體的油脂,橙黃色的粘稠液體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如此看來,壇子必有問題。
他繞著香案轉(zhuǎn)了兩圈,打量著黑陶壇,試探著屈指一彈,一束紅光嗖的勁射而出。相觸的一瞬間,黑陶壇子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劇烈的搖晃起來。
就在此時,黯淡無光的壇身上突然浮現(xiàn)出數(shù)行細如發(fā)絲的古老咒文。神秘的符文閃爍著幽暗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壇壁上流轉(zhuǎn)游走。
隨著咒文的顯現(xiàn),壇子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牢牢按住。晃動戛然而止,重新恢復(fù)了詭異的平靜。
蓮華瞪大了眼睛,驚呼,“妖族的鎖魂術(shù)?!這得是道行不淺的大妖才使得出來的邪術(shù)!”
妖族的邪術(shù)?大妖?多大算大?
白行知問他,“你算大妖嗎?”
“當然不算?!?/p>
蓮華的頭搖成了撥浪鼓,“我還沒成年呢!在我們虎妖族,怎么也得兩千歲才算得上大妖?!?/p>
白行知點點頭,如此說來,那只銀鱗巨蟒也算不得大妖,或許是那個蛇尊也說不定。壇子里鎖的魂,十有八九就是許靈兒。那般人首蛇身的模樣,恐怕不止是鎖魂,還被殘忍的煉化了。
他脫下斗篷丟進李墨懷里,擺了擺手,低聲吩咐,“蓮華,你保護好他。我來破了妖術(shù)?!?/p>
說罷,他摘下腕間的舍利手串隨手一拋,手串赫然消失。下一瞬,白行知周身鬼氣大盛,雙瞳變成了紅色。
“你、你小心些。”
蓮華心生懼意,猛吞口水,拉著李墨退到了門口。
他是第二次見白行知摘下手串。第一次就是三年前初見,白行知與他斗法,收他的時候。明明是個俊美的小和尚,摘下手串后瞬間變成了鬼氣森森的大魔頭。
李墨無知無覺,緊張兮兮地盯著白行知的背影。不斷祈禱,小和尚福星高照,千萬不要有什么危險才好。他死了本世子也活不成了。
白行知凝神聚氣,雙手迅速在胸前結(jié)出復(fù)雜的手印,口中低聲吟誦。隨著咒語聲落,他的指尖驟然迸發(fā)出熾烈耀眼的紅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實質(zhì)般密織成網(wǎng),罩向黑陶圓壇!
紅光觸及壇身,鎖魂術(shù)的咒文仿佛被無形的火焰點燃,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嗞嗞”聲。
壇子再一次開始劇烈的震顫搖晃。忽的!壇身憑空躍起。砰!砰!砰!不斷的猛撞香案。里面囚禁著的冤魂瘋狂掙扎,想要沖破束縛。
白行知雙手變換成劍樹訣,低喝,“碎!”
紅光陡然束緊,發(fā)絲般的咒文奮力掙扎,兩兩相較。最終,“咔嚓”一聲脆響,數(shù)道裂紋如蛛網(wǎng)般在黑陶壇壁上蔓延開來!流轉(zhuǎn)的咒文像是被掐斷了命脈,光芒驟暗,隨即寸寸斷裂、剝落,化作縷縷黑煙消散在腥臭的空氣中。
束縛被強行破除!
壇內(nèi)積蓄的陰寒怨氣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轟然爆發(fā)!
濃郁到幾近凝實的漆黑霧氣,掀起陰風(fēng)狂暴的嘶鳴,不斷膨脹。壇子不堪重負,“啪”的碎成了粉末,化作一捧惡臭的泥土堆在香案上。狂怒的黑霧終于破壇而出!
陰風(fēng)悲號,吹得香案上的長明燈瘋狂搖曳,火苗明暗不定。廟內(nèi)光影晃動,墻壁上的暗紋竟然活了過來,在扭曲的光線下緩慢蠕動。
“暗紋”從墻壁游走到地面,紛紛向著李墨聚攏,赫然是無數(shù)條細小的毒蛇!
蓮華銀發(fā)倒豎,瞬間化作白虎真身,叼住李墨的衣領(lǐng)將他甩到背上?;⒆M掃,激起罡風(fēng),前排毒蛇霎時化為肉泥。腥臭血霧彌漫間,更多細蛇從墻縫地底涌出,鱗片摩擦聲如潮水般淹沒了破廟。
李墨俯身伏在白虎背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緊張的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發(fā)白。
黑霧沒了束縛,發(fā)了狠的直撲白行知的面門。
李墨急切的呼喊脫口而出,“小心!”
白行知早有防備,身形宛如鬼魅,輕盈一閃,輕松避開。他毫不猶豫的咬破中指,以鮮血為引,在空中快速劃出一道血色符咒。
血咒就像活了似的,迅速纏繞上黑霧,將其牢牢縛住。一黑一紅殊死較量。白行知控咒,口中吟唱不斷。黑霧漸漸敗下陣來,如同鍋釜里煮沸的墨汁,翻涌掙扎,而后慢慢變?nèi)酰瑵u漸歸為一灘死水。
與此同時,滿地的毒蛇皆已斃命于虎爪之下,再也興不起什么風(fēng)浪。蓮華極度嫌棄的甩掉李墨,化作銀發(fā)少年。
黑霧勢弱,一聲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驟然劃破夜空,夾雜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李墨聽得神魂俱顫,盡管心中害怕,卻還是上前一步,急道:“是靈兒!”蓮華抬起胳膊攔住他,語氣不佳,“老實看著,別添亂!”
白行知手腕一甩,舍利手串再次出現(xiàn)在腕間。他手成佛道說法印,雙目輕闔,低聲吟誦清心咒。只見縛著黑霧的血咒中,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被血咒禁錮的狂暴黑霧漸漸被金光驅(qū)散,霧色下的輪廓開始變得清晰,慢慢顯露出原本的模樣——人首蛇身的蛇女,正是他們尋找的許靈兒。
許靈兒靜靜地蜷縮著,粗壯的蛇尾無力地盤繞成數(shù)圈,黑色的鱗片泛著冷光。盤到中心處,便是靈兒的頭顱。
她的面容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了生前的模樣。長發(fā)披在腦后,嬌俏的臉龐毫無血色,睫毛在緊閉的雙眼前投下陰影,嘴唇泛白。原本纏繞在她周身的詭異黑霧一點一點的消融在空氣中,最終散盡。
與此同時,在鹿臺山以東三百里,一座恢弘的道觀中,白須白發(fā)的老道士猛的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深藍道袍。血色從他的臉上褪去,中年人一般的臉龐迅速爬滿皺紋,一時間好像蒼老了三十歲。
老道的口鼻中不斷涌出鮮血,咬著牙恨恨的瘋狂怒吼,“是哪一個多管閑事的小畜生,竟敢壞本尊的好事!”
土地廟里,白行知緩步上前,俯身彎腰,雙指點在蛇女的眉心。指尖金光涌動,只聽他嗓音疏離,沉聲道:“許姑娘,醒醒。”
許靈兒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睛,艱難的轉(zhuǎn)頭,迷茫的看向四周。她的目光越過白行知,落在了李墨身上,低聲啜泣,“墨哥哥,你真的來救我了。”
李墨看不見怨靈。黑霧散去后,他只見白行知在虛空中輕輕一點,接著便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他知道許靈兒就在廟里,只不過自己看不見,就像之前一樣。
“靈兒表妹?”
李墨輕輕撥開蓮華,焦急的看著白行知,抬手在眼睛上比劃,“讓我看看她,我想與她說話?!?/p>
白行知雙掌合十,正色道:“自然,這是之前講好的?!彪S后兩側(cè)的唇角同時揚起,彎起眉眼,“不過世子爺也瞧見了,小僧為了救出令妹可是使出了看家的本事?!?/p>
桃花眼眨了眨,他繼續(xù)道:“后續(xù)您若還要小僧做什么,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善哉善哉,許家小姐雖然可憐,但是小僧我窮困潦倒也很可憐。阿彌陀佛,病秧子紈绔子那么有錢,我趁機賺上幾筆不算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