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第三中學(xué)高三（12）班的教室，彌漫著一種屬于差生班特有的、混雜了疲憊、無所謂和一點青春期躁動的沉悶空氣。班主任老楊，一個頭發(fā)花白、常年皺緊眉頭的中年男人，捏著剛收到的轉(zhuǎn)學(xué)通知單，臉色黑得像鍋底。
“插班生？高三下學(xué)期了還插班？”老楊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耐煩和嘲諷，對著電話那頭的校長，“校長，我們班是成績墊底，可也不是什么垃圾回收站！什么阿貓阿狗都往我這里塞？影響其他同學(xué)……什么？您親自安排？身體不好？……”
老楊的聲音卡住了，他皺著眉聽著電話，臉上的不滿漸漸被一種混雜著驚訝和被迫妥協(xié)的復(fù)雜情緒取代。最終，他重重地“嘖”了一聲，不情不愿地應(yīng)道：“行吧行吧，知道了，就放最后一排……不過校長，丑話說前頭，要是跟不上或者惹麻煩……”
掛斷電話，老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嘀咕著：“身體不好？能不好成什么樣？別是個病秧子拖累班級平均分……”
當(dāng)老楊在校長室門口，真正看到那個坐在輪椅上，被校長助理推過來的身影時，他所有的不屑和抱怨瞬間噎在了喉嚨里。
輪椅上的人瘦得驚人，套著寬大的校服外套更顯得空蕩蕩，露出的手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血色，嘴唇也透著淡淡的灰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頭極短的寸頭，襯得那張臉輪廓分明，帶著一種超越性別的、近乎鋒利的英氣，同時也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病弱感。
老楊沉默了。他看著那雙平靜無波、甚至顯得有些冷淡的眼睛，再看看那副顯然無法自主行走的身體，之前所有的刻薄話都說不出口了。這哪里是“身體不好”，這簡直是……
校長拍了拍老楊的肩膀，壓低聲音：“老楊啊，這孩子……唉，不容易。從小就這樣，也沒正經(jīng)上過學(xué)。家里……情況特殊。你就當(dāng)賣我個面子，放最后一排，讓她能感受感受校園氛圍就行，成績什么的，不強求。別讓人欺負了?！?/p>
老楊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他走到輪椅后面，代替助理推了起來，動作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僵硬。輪椅碾過走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吸引了沿途不少學(xué)生的目光。竊竊私語聲隱約傳來。
“安靜！都給我安靜！”老楊一進教室，就用教鞭狠狠敲了敲講臺，成功壓下了課間的喧鬧。他清了清嗓子，指著身邊的輪椅：“這是新轉(zhuǎn)到我們班的同學(xué)，張琦。大家歡迎?！?/p>
講臺下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大部分人都帶著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坐在輪椅上的新同學(xué)。女生們小聲議論著：
“哇，好帥??！寸頭帥哥唉?！?/p>
“臉好小好白，像個瓷娃娃…”
“坐輪椅哎，是生病了嗎？好可憐……”
男生們則眼神各異，有漠然的，有好奇的，也有幾個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不爽——一個坐輪椅的轉(zhuǎn)校生，一來就吸引了所有女生的注意，還讓老楊親自推著進來？
老楊皺著眉，視線在教室里掃了一圈，臉色更沉了：“沈余呢？沈余人呢？又睡過頭了？！哼！張琦，你先坐他位置上！”
他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一個空位，然后又怒氣沖沖地對全班吼道：“沈余來了讓他立刻滾到辦公室找我！無法無天了還！”說完，老楊把張琦的輪椅推到那個空位旁邊，交代了一句“有事找班長”，就帶著一肚子火氣離開了教室。
張琦對這些或友善、或好奇、或帶著惡意的目光視若無睹。雖然動作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緩慢費力，但姿態(tài)卻異常平穩(wěn)。輪椅停在最后一排靠窗的那個空位旁。座位有些凌亂，桌洞里塞著揉成一團的試卷和幾本卷了邊的漫畫書。
前桌一個留著板寸、看起來就很活潑的男生，笑嘻嘻地轉(zhuǎn)過身來，自來熟地打招呼：“嘿，新同學(xué)你好?。∥医嘘惢?，叫我阿化就行！你坐的這個位置是沈余那家伙的，他可是我們班的‘睡神’，天天遲到，老楊的頭號眼中釘！”陳化的語氣帶著點調(diào)侃，顯然和沈余關(guān)系不錯。
張琦抬眼看向陳化，腦海里迅速調(diào)出系統(tǒng)資料：陳化，沈余死黨。她微微點了下頭，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也淡淡的：“張琦。知道了?！彼闶谴蜻^招呼。
說完，她不再理會陳化還想繼續(xù)搭話的意圖，直接趴在了堆著雜物的課桌上，將臉埋進臂彎里，用肢體語言清晰地畫下了一道拒絕交流的界限。
陳化討了個沒趣，聳聳肩，識相地轉(zhuǎn)回去了。其他還想圍觀或搭訕的同學(xué)，看到新同學(xué)這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樣子，也都紛紛收回了目光，教室里的焦點很快轉(zhuǎn)移到了別處。
第一節(jié)課在一種奇異的氛圍中度過。張琦一直維持著趴著的姿勢，仿佛睡著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證明她還醒著。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下面的學(xué)生心思各異。張琦看似在休息，實則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默默熟悉著周圍的環(huán)境和聲音，同時也在積蓄著那點可憐的體力。
第二節(jié)課大課間，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學(xué)生們呼朋引伴地涌出去活動。喧鬧的人聲像潮水般褪去，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幾個還在埋頭苦讀或補覺的學(xué)生，以及趴在最后一排的張琦。
她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仿佛與周遭的喧囂徹底隔絕。
突然！
“哐當(dāng)——！”
后門被一股蠻力猛地撞開，門板狠狠砸在墻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震得窗玻璃都嗡嗡作響。
趴在桌上的張琦身體幾不可查地微微一僵，緩緩抬起了頭。
門口，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高大男生像一陣風(fēng)似的卷了進來。他個子很高，肩膀?qū)掗?，T恤勾勒出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頭發(fā)有些凌亂，幾縷汗?jié)竦膭⒑ＹN在飽滿的額頭上。他臉上帶著剛睡醒的惺忪和被人吵醒的不耐煩，眼神兇悍，像一頭被惹毛了的年輕豹子。正是沈余。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座位，視線掃過自己位置上趴著的人影時，腳步猛地頓住，臉上不耐煩的表情瞬間被驚愕取代。
“是你？”沈余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他認出來了，巷子里那個吐血昏倒的怪人！他怎么會在這里？還坐在自己位置上？
張琦抬起頭，平靜無波的目光對上沈余驚疑不定的視線。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嘴唇緊抿著，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塑。
前桌的陳化聽到動靜，立刻轉(zhuǎn)過身，幸災(zāi)樂禍地提醒：“魚仔！你完蛋了！老楊讓你來了立刻滾去辦公室找他！火氣超大，你自求多福吧！”
沈余的注意力瞬間被拉回現(xiàn)實，怒火重新點燃。“操！”他低罵一聲，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位置上那個看起來風(fēng)一吹就倒的“怪人”，還有他那張礙眼的輪椅。他憋著一肚子火，轉(zhuǎn)身就要往外沖，去找老楊那個老頑固算賬。
就在他經(jīng)過張琦座位旁邊，狹窄的過道被輪椅占據(jù)了大半。沈余心急火燎，又帶著一股無處發(fā)泄的戾氣，幾乎是貼著輪椅擠過去，動作幅度很大，肩膀甚至帶了一下輪椅的扶手。
輪椅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撞得輕微一晃。
張琦放在扶手上的手，因為這一晃，手背極其短暫地、幾乎算是擦碰了一下沈余快速掠過的、帶著汗意和灼熱體溫的小臂皮膚。
【叮！】
【新手任務(wù)：接觸關(guān)鍵人物“高中生沈余”完成?！?/p>
【任務(wù)進度：100%】
【獎勵積分：200積分已發(fā)放。宿主當(dāng)前總積分：230】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張琦腦海中清晰地響起。
而沈余，在沖出教室門的瞬間，身體卻猛地一僵！被張琦手背擦碰過的那一小塊皮膚，傳來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不是疼痛，不是灼熱，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和死寂？仿佛碰到了一塊毫無生命力的寒玉。
這感覺一閃而逝，快得像是錯覺。沈余皺了皺眉，只當(dāng)是對方體溫太低，或者自己跑得太急產(chǎn)生的錯覺。他甩甩頭，把這點微不足道的異樣感拋到腦后，帶著滿身的火氣和罵罵咧咧，朝著老楊的辦公室方向狂奔而去。
教室里重新恢復(fù)了安靜。
張琦緩緩收回手，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剛才碰到沈余皮膚的地方。沒有任何觸感殘留。她垂下眼簾，看著腦海中系統(tǒng)面板上那跳動的“230”積分數(shù)字，眼底深處，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沉寂的算計。
目標(biāo)達成。200積分到手。
下一步，該看看這積分，能換點什么有用的東西了。
賺積分，活下去。
這條路，漫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