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號的帆布第七次被晨霧打濕時,蘇皓仍躺在甲板中央的錨鏈旁。
他已經(jīng)這樣躺了十二天。
辛天君留在沙灘上的白骨身影,像枚燒紅的烙鐵,日夜燙著他的眼皮。閉上眼就是雷劫日的紫電,是枯井里瘋狂扭動的觸須,是那對赤金色巨翅最后折斷時的脆響。他總在半夢半醒間伸手去抓,指尖卻只撈到甲板上的雷紋 —— 那些紋路被他的眼淚浸得發(fā)亮,又在海風里慢慢黯淡,像極了辛天君眼窩中最后熄滅的雷火。
第十二天的黃昏,他終于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汗臭混著雷火灼燒后的焦糊味,還有掌心疤痕滲出的淡淡血腥味,像塊被丟在船艙底的破布。玄淵號似乎在遷就他的沉默,航行得異常平穩(wěn),帆鼓得半滿,船身避開所有能掀起巨浪的洋流,連船頭劈開海水的聲音都放輕了,像是怕驚擾了這具躺著的軀體。蘇皓摸著腰間的錢袋,玄鐵錢碰撞的脆響里,總能聽見辛天君骨爪摩擦的沙啞聲,那聲音說 “五十枚夠你在落星港住一個月”,可他現(xiàn)在連站起來系緊帆繩的力氣都沒有。
直到第十五天夜里,變故毫無征兆地砸下來。
先是船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有什么巨大的東西用額頭反復(fù)磕著龍骨。蘇皓被震得滾到甲板邊緣,額頭撞在絞盤上,疼得他眼冒金星。他茫然地抬頭,看見船舷外的海水正詭異地翻涌,靛藍色的浪濤里浮著無數(shù)半透明的卵,卵殼里隱約可見蜷縮的觸須,觸須頂端的吸盤正一張一合,發(fā)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尖嘯。
淵海之母的眷族從不成群,卻永遠以 “戰(zhàn)群” 為單位狩獵。成年深潛者(四階)作為首領(lǐng),青年深潛者(三階)擔任先鋒,而那些被粘液感染的 “鱗蝦”(一階),不過是族群吐出的誘餌。它們的蓮花狀鱗片能折射星光,讓獵物在月夜中看不清真正的威脅;吸盤分泌的 “蝕雷液” 專門克制修士的雷炁,三千年間,多少北極驅(qū)邪院的船艦,都是這樣先被鱗蝦耗盡護罩,再被深潛者從船底撕開裂縫。
“深潛者的幼巢……” 蘇皓的喉嚨像被砂紙磨過,這是他半個月來第一次開口。
記憶突然刺破混沌 —— 辛天君曾指著玄淵島的礁石,說深潛者會把卵產(chǎn)在船底,幼體孵化時會順著龍骨鉆進船艙,用船員的骨頭當?shù)谝徊汀K偷叵肱榔饋?,四肢卻像灌了鉛,膝蓋剛撐起半寸又重重砸回甲板,掌心的雷紋疤痕被磨破,血珠滴在雷紋上,竟讓那些紋路亮起微弱的光。
又是一聲巨響,船尾的舵突然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玄淵號的核心雷紋樞紐僅是泛起漣漪 —— 河伯遺留的神鐵船身自帶 “沉淵甲”,尋常攻擊最多造成表層損傷。兩只三階青年深潛者順著船身的傾斜爬上甲板,它們身高丈許,墨綠色的鱗片邊緣泛著暗紅,那是長期吞噬雷部修士精血的標志。沒有眼睛的頭部左右轉(zhuǎn)動,吻部裂開的口器里淌著墨綠色涎水,尾鰭在甲板上拍打出渾濁的水漬,每道水漬都腐蝕出細小的坑洼 —— 這是三階眷族的 “濁水蝕” 能力,對玄鐵甲板都有輕微腐蝕。
蘇皓剛撐起雷炁護罩,數(shù)十只鱗蝦就像雨點般砸下來。它們的螯鉗撞在護罩上噼啪作響,吸盤卻牢牢粘在光膜上,像層活的苔蘚,貪婪地吮吸著雷炁。護罩的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蘇皓揮拳砸碎三只鱗蝦,刻意避開腰間的真武劍 —— 辛天君臨走前的叮囑猶在耳畔:“出了玄淵島,非生死關(guān)頭不可拔劍,那劍鞘里的星力會驚醒沉睡的異神?!?手腕卻被一只漏網(wǎng)的鱗蝦咬住,吸盤傳來的刺痛讓他動作遲滯 —— 就是這半秒,左側(cè)青年深潛者的尾鰭已抽在他后腰,力道竟比尋常三階眷族強出三成。
“噗 ——” 蘇皓撞在桅桿上,喉頭涌上腥甜。他這才看清,青年深潛者的鱗片縫隙里嵌著細小的雷紋碎片,那是之前被吞噬的雷部修士遺物。這些碎片讓它們對雷炁攻擊有微弱的抗性,就像穿著層劣質(zhì)的防雷甲。后腰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能感覺到雷炁在那里紊亂地盤旋,像團被踩滅的火苗。
更可怕的威脅在水下。船底傳來第三次撞擊,這次的力道讓整艘玄淵號微微震顫,蘇皓看見船首下方的海水里,浮著一道兩丈長的暗紫色身影 ——四階成年深潛者,族群的首領(lǐng)。它腹部的育兒袋里嵌著半塊生銹的雷部令牌,三百年前,這頭眷族的祖先曾撕碎過北極驅(qū)邪院的巡海隊。
成年深潛者突然從船首下方?jīng)_出,龐大的身軀掀起巨浪,玄淵號的前甲板瞬間被海水淹沒。蘇皓被浪頭掀飛,卻在墜落時看清了它的攻擊模式:借著洋流改變軌跡,吻部撞擊的位置始終是玄淵號雷紋最薄弱的節(jié)點 —— 這是四階眷族的智慧,懂得針對雷力載體的弱點下手。
“天璇星力 —— 凝!”
蘇皓終于在墜落中捏穩(wěn)雷祖印,天璇境的星力順著經(jīng)脈爆涌,掌心的雷紋疤痕突然亮起,與玄淵號的雷紋產(chǎn)生共鳴。船身的雷紋如活過來般游走,在甲板上組成北斗形狀的防御陣,剛爬上船的青年深潛者被陣紋彈飛,摔進海里時發(fā)出不甘的嘶吼。
他趁機撲向艙門,從辛天君留下的布袋里抓出一把地脈結(jié)晶。這些土黃色的晶體在他掌心炸開微光,雷炁瞬間補足三成 —— 五階對四階的等級壓制開始顯現(xiàn),但深潛者的族群配合正在抵消這份優(yōu)勢:成年深潛者在水下制造漩渦干擾船身,青年深潛者負責吸引注意力,鱗蝦則持續(xù)消耗雷炁,分工明確得像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一只青年深潛者繞到船尾,用吻部咬住了玄淵號的舵鏈。它的口器里噴出墨綠色毒液,鏈節(jié)上的雷紋頓時失效,船尾的轉(zhuǎn)向功能暫時受阻。蘇皓沖過去時,正看見毒液在鏈節(jié)上腐蝕出細密的孔洞 —— 這是三階眷族的 “腐骨毒”,專門破壞金屬與雷紋的結(jié)合。
“破字訣?雷刃!”
雷光順著指縫流淌,蘇皓避開毒液的噴射軌跡,掌緣凝聚的雷刃精準地刺穿青年深潛者的鰓裂。墨綠色的血液噴濺在甲板上,竟讓雷紋陣發(fā)出痛苦的嗡鳴。他想起辛天君說過,深潛者的血液里含有淵海之母的污染因子,三階眷族的血液雖不足以同化修士,卻能暫時擾亂雷力流轉(zhuǎn)。
深潛者的社會結(jié)構(gòu)中,同伴的死亡是最好的進攻信號。成年深潛者能通過海水感知同族血液的濃度,當青年深潛者的血液在甲板上蔓延時,它的攻擊頻率突然加快,撞向船底的力道比之前重了五成,玄淵號的龍骨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卻未出現(xiàn)絲毫裂縫 —— 河伯鑄造時融入的定海神鐵正在生效。
就在成年深潛者準備發(fā)起第四次撞擊時,海面突然隆起道水丘,丈高的浪濤里浮出一道三丈長的身影:下半身是覆蓋暗金鱗片的魚尾,背部生有雷紋帆狀鰭膜,胸口的漩渦印記正噴吐著藍紫色電光 ——五階潮汐衛(wèi),淵海之母的高階戰(zhàn)力。
“是潮汐衛(wèi)……” 蘇皓瞳孔驟縮,辛天君的筆記里記載,這種五階眷族能吸收雷電反哺自身,胸口印記是其力量核心。
潮汐衛(wèi)的尾鰭猛地拍擊水面,兩道水刃帶著雷紋射向玄淵號。蘇皓急忙祭出 “天樞雷矛”,金色矛影與水刃碰撞的剎那,竟被對方的雷紋分解成漫天光點 —— 海洋環(huán)境讓潮汐衛(wèi)的雷抗性提升三成,尋常雷法難以奏效。
成年深潛者趁機撞向船身,卻被玄淵號突然亮起的雷紋彈飛,神鐵船身浮現(xiàn)出河伯的虛影,虛影揮手間便將四階眷族拍入深海。但真正的殺招來自潮汐衛(wèi):它張口噴出墨綠色雷球,雷球在半空分裂成數(shù)十道細電,精準地擊中玄淵號的甲板雷紋,讓防御陣暫時失效。
“只能硬拼了!” 蘇皓咬破舌尖,將精血逼至掌心,“天璇星?斗轉(zhuǎn)!”
星力在他周身形成北斗星軌,拳鋒在星軌中穿梭,每一次揮擊都帶著星辰墜落的勢能。潮汐衛(wèi)的雷紋帆突然展開,吸收著月光轉(zhuǎn)化為淡藍雷炁,魚尾橫掃間竟與拳頭硬撼三次,每次碰撞都讓蘇皓手臂發(fā)麻 —— 對方的肉體強度堪比煉體四境的修士,而他的指骨已隱隱作痛。
蘇皓突然矮身突進,左手捏 “鎮(zhèn)岳印” 拍向潮汐衛(wèi)胸口。這記煉體硬功結(jié)結(jié)實實命中漩渦印記,潮汐衛(wèi)發(fā)出刺耳的嘶鳴,魚尾卻趁勢纏住蘇皓的腰腹,暗金鱗片刺入皮肉的瞬間,他能感覺到對方正試圖用雷炁侵蝕經(jīng)脈。
“啊 ——” 蘇皓爆喝著催動煉體神通,肌肉賁張間竟將魚尾撐開半寸,右手閃電般按在對方鰓裂處,雷炁順著指尖瘋狂涌入??删驮诖藭r,他發(fā)現(xiàn)潮汐衛(wèi)的血液正順著傷口逆流,那些帶著雷紋的血液竟在吞噬自己的雷炁。
“地雷?裂!” 蘇皓試圖用土系神通限制對方,可甲板下的海水迅速中和著地脈之力,破土而出的石刺僅長到尺許便崩解成粉末 —— 海洋環(huán)境讓地雷威力削弱七成。
危急關(guān)頭,蘇皓想起辛天君的話:“星力不純時,便以肉身作引?!?他猛地沉腰發(fā)力,將全身星力灌注雙腿,膝蓋頂著潮汐衛(wèi)的小腹猛地上抬,只聽 “咔嚓” 一聲脆響,對方的鱗片竟被撞裂了三道縫。
“就是現(xiàn)在!” 蘇皓的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絲雷炁,正欲發(fā)動殺招,眼角余光卻瞥見船舷外密密麻麻的黑影 —— 數(shù)百只鱗蝦正順著船身攀爬,成年深潛者也帶著剩余的青年深潛者重新圍攏,族群的包圍圈已經(jīng)形成。
他分神的剎那,潮汐衛(wèi)的尾鰭突然掙脫束縛,重重抽在他胸口。蘇皓像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在桅桿上滑落在地,喉頭涌上的鮮血染紅了半張臉。更要命的是,三只漏網(wǎng)的鱗蝦趁機撲來,他倉促間側(cè)身躲閃,左臂還是被吸盤狠狠咬住,蝕雷液瞬間腐蝕了皮肉,露出下面滲血的白骨。
“該死!” 蘇皓忍著劇痛扯掉鱗蝦,左臂已麻木得抬不起來。潮汐衛(wèi)趁機張開巨口咬來,腥臭的氣息里夾雜著異神的呢喃,他終于意識到這是生死關(guān)頭,右手顫抖著握住了真武劍的劍柄。
“天君,恕弟子破戒!”
劍鞘脫離的瞬間,淡金色的星力沖天而起,海面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 這是異神被驚動的征兆。蘇皓沒有劈砍,而是借著拔劍的星力騰空,左手在半空畫出復(fù)雜的軌跡:“天樞?雷網(wǎng)!”
無數(shù)道金色雷絲在空中交織成網(wǎng),網(wǎng)眼閃爍著北斗星紋,精準地罩住了潮汐衛(wèi)與成年深潛者。五階潮汐衛(wèi)被雷網(wǎng)纏住的剎那,胸口漩渦印記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卻在雷網(wǎng)收縮中逐漸黯淡;四階成年深潛者的吻部被雷絲勒得血肉模糊,育兒袋里的卵紛紛炸裂,墨綠色的汁液混著雷光染紅了海水。
“玄淵號,走!” 蘇皓用盡最后力氣嘶吼。
船身突然爆發(fā)出璀璨的金光,河伯虛影手持玉圭指向落星港,船尾的雷紋樞紐全速運轉(zhuǎn),整艘船像道金色閃電沖破包圍圈。蘇皓在甲板上翻滾著撞進船艙,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雷網(wǎng)中潮汐衛(wèi)的軀體正在崩解,而成年深潛者帶著殘軀,在船后不遠處緊追不舍。
真武劍的星力驚動了方圓百里的異神眷族,淵海深處傳來沉悶的心跳聲。蘇皓左臂的傷口開始異化,鱗蝦的蝕雷液正與他的煉體血脈對抗,而玄淵號的全速逃逸,不過是將最終的決戰(zhàn),推遲到了落星港的碼頭之上。
當玄淵號著防波堤陰影滑行時,船艙中的蘇皓指尖微微顫動。這座淵海州最大的港口像頭匍匐在海岸線上的鋼鐵巨獸,十五里長的防波堤由玄武巖與蒸汽管道交織而成,堤岸下停泊著三百余艘船只 —— 既有帝國海軍的鐵甲艦,也有鎮(zhèn)穢司的蒸汽巡捕船,更多的是掛著各色商號旗幟的貨船,船身沾滿淵海的墨綠色鹽霜。
港口常住人口約五十二萬,其中三成是漁民,四成是依靠碼頭維生的搬運工與商販,剩下的便是三大勢力的成員與眷屬。街道由玄鐵碎塊鋪就,兩側(cè)的建筑一半是木質(zhì)吊腳樓,一半是鑲著銅皮的蒸汽工坊,煙囪里噴出的灰煙與海霧糾纏在一起,在低空形成永遠散不去的霾層。最顯眼的地標是港口中央的 “三權(quán)塔”:塔頂分別飄揚著帝國海軍的金龍旗、鎮(zhèn)穢司的齒輪雷符旗,以及一面繡著北斗雷紋的玄色旗幟 —— 那是北極驅(qū)邪院的繼承者 “北極雷府” 的標志。
三千年的傳承斷層讓北極驅(qū)邪院早已名存實亡,如今的雷府只保留雷部一脈傳承,弟子們不再研習水火符術(shù),專精于 “引星淬雷” 之法,腰間常懸著刻有北斗星紋的雷符筒。而鎮(zhèn)穢司與雷府的關(guān)系,就像港口的蒸汽與海霧 —— 既相互依存,又彼此排斥。
鎮(zhèn)穢司的蒸汽巡捕房前,兩個二十歲出頭的身影正站在雷紋檢測儀旁斗嘴,桌上攤著張碼頭倉庫的勘驗圖,圖上標注著七處墨綠色的腐蝕痕跡。
“林硯秋,城西倉庫的‘蝕骨案’明明是我鎮(zhèn)穢司先接到報案,你們北極雷府憑什么插一腳?” 張世豪把勘驗圖拍得啪啪響,琥珀色眼睛里滿是不服氣。他生得肩寬腰窄,小麥色皮膚被蒸汽熏出細密汗珠,額前碎發(fā)沾在眉骨上,一身銀灰色蒸汽鎧甲只覆蓋了右肩與左臂,裸露的右臂肌肉線條分明,腕骨處嵌著枚青銅齒輪胎記。指尖轉(zhuǎn)著的三枚齒輪狀雷砂彈突然停住,“那倉庫老板可是繳納了鎮(zhèn)穢司的‘護倉費’,按規(guī)矩就得歸我們管。”
林硯秋從雷符筒里抽出枚 “顯形符” 拍在圖上,七處腐蝕痕立刻亮起幽光。她有雙極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含著幾分促狹瞪過來,鼻尖幾粒淡褐色雀斑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耙?guī)矩?張世豪你怕是忘了,三百年前定下的《淵??彬灹睢穼懙妹髅靼装?,凡涉及‘蝕雷液’的案子,雷府有優(yōu)先勘驗權(quán)?!?她烏發(fā)用雷紋木簪束成高馬尾,說話時發(fā)尾掃過腰間雷符筒,“再說你們昨天派去的人連腐蝕痕都認不出,還得靠我雷府的‘顯形符’才能看出是五階潮汐衛(wèi)的手筆。”
“那是他們資歷淺!” 張世豪的蒸汽靴突然噴氣,將他推到林硯秋面前,鎧甲的齒輪差點蹭到她的道袍,“我今天親自去,保證日落前揪出巢穴 ——”
話沒說完,一個渾身濕透的漁民跌跌撞撞沖進巡捕房,手里攥著根沾著墨綠色血液的漁網(wǎng)繩:“官爺!女仙師!東灘涂有個道士在跟怪物打!那道士穿黑灰道袍,左臂還有鱗片!對面是好幾只帶吸盤的怪東西,其中一只大家伙背上有帆一樣的東西!”
林硯秋的臉色瞬間變了,她一把奪過漁網(wǎng)繩,指尖剛觸到繩上的墨綠色血跡,瞳孔就猛地收縮 —— 血跡里混雜著兩種力量殘留,一種是深潛者的腐蝕因子,另一種是更古老、更純粹的雷力,像是古籍里記載的 “真武劍氣”?!皷|灘涂?” 她抬頭望向港口東側(cè)的霧層,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打斗多久了?”
張世豪的鎧甲檢測儀突然發(fā)出急促的警報聲,屏幕上跳出七八個閃爍的紅點正聚集在東灘涂區(qū)域,他踹了一腳儀器底座,卻聽見漁民補充道:“我躲在礁石后看了半柱香!那道士的雷法厲害得很,劈得沙子都焦黑了,但那幾只怪東西像是打不死,傷口在慢慢長好!”
“是‘蝕骨案’的漏網(wǎng)之魚!” 張世豪按下腰間警報器,蒸汽靴的噴氣聲驚飛了檐下的海鳥,“我先到先得!”
“《雷府驅(qū)邪令》規(guī)定,涉及未知雷法的案子,雷府 ——” 林硯秋抓起勘驗圖就追,玄色道袍的下擺掃過張世豪的鎧甲,話被風撕成碎片。
張世豪故意用鎧甲撞了她一下,卻在看到她發(fā)間沾著的草屑時放慢了速度 —— 那是雷府后山特有的 “星紋草”,去年試煉時他幫她編過草環(huán)?!皠e想搶!漁民可是先報給我鎮(zhèn)穢司的!”
兩人的爭吵聲漸漸消失在碼頭的喧囂里,而此時的東灘涂正上演著激烈的打斗。
蘇皓在玄淵號抵達前半個時辰蘇醒,天璇星與天樞星的星力正順著經(jīng)脈緩緩流轉(zhuǎn),滋養(yǎng)著左臂的傷口,結(jié)痂下的蓮花狀紋路已淡去不少。他剛扶著船舷站起,就看見船后追來數(shù)道黑影 —— 正是那只受重傷的成年深潛者,以及三只青年深潛者,它們在海水中借助淵海之母的力量恢復(fù)了傷勢,此刻正嘶吼著撲向玄淵號。
玄淵號將蘇皓放下淺灘,同時將潮汐衛(wèi)的尸骨拋在一旁,便被蘇皓收回元神空間。蘇皓來不及多想,天樞星力在掌心凝聚成雷矛:“來得正好!”
成年深潛者率先撞來,吻部的傷口已愈合大半,育兒袋里的卵殼摩擦著發(fā)出咔嗒聲。蘇皓側(cè)身避開,雷矛精準地刺入它上次受傷的鰓裂,墨綠色血液噴濺在沙灘上,卻見傷口處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修復(fù)。
“還能自愈?” 蘇皓皺眉,天璇星力在周身形成星軌,“那就速戰(zhàn)速決!”
三只青年深潛者從兩側(cè)包抄而來,尾鰭拍打著沙灘掀起沙浪。蘇皓踏著星軌騰躍而起,雷力在指尖化作電網(wǎng),暫時困住兩只,落地時正與第三只撞在一起,拳頭與對方的鱗片硬撼,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不遠處的礁石后,漁民嚇得捂住嘴,看著那穿破爛道袍的道士在怪物群中穿梭,雷法劈出的金光與深潛者的墨綠色血液交織在一起,染綠了整片灘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