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港的晨霧像被揉碎的明礬,在防波堤的雷紋鋼上凝結成細碎的水珠。這座淵海州下轄郡城的港口盤踞在大陸邊緣,三大勢力的印記如同三道深刻的年輪,刻在城市的骨骼里。
帝國海軍的鎮(zhèn)海臺是港口的北境屏障,玄鐵澆筑的臺基深入海底三十丈,頂端的蒸汽望遠鏡能穿透百里霧靄。三百名鐵甲衛(wèi)的鎧甲永遠泛著冷光,肩甲上的金龍紋在晨光中流動 —— 他們是玄宸帝國派駐此地的武力象征,既看守著通往中樞洲的航道,也監(jiān)視著另外兩大勢力的動向。此刻衛(wèi)隊長正站在刻有七洲海圖的沙盤前,指尖劃過淵海洲東部的幽影海溝,那里的紅色標記比上月深了半分。
鎮(zhèn)穢司的蒸汽巡捕房藏在齒輪巷深處,整棟建筑是座不停運轉(zhuǎn)的黃銅巨獸。煙囪里噴出的不是煤煙,而是混著雷砂的灰白色霧氣,能屏蔽異神的精神窺探。地下三層的熔械坊里,符械師們正將雷符拆解成微米級的符文,刻在子彈邊緣的螺旋紋里。他們的凈火衛(wèi)鎧甲背后印著半枚齒輪包裹雷符的標志,甲胄夾層流淌著滾燙的雷火油,每次執(zhí)行任務歸來,鎧甲縫隙里總會卡著眷族的黑血與鱗片??偱泄購埩业霓k公室里,十二盞煤油燈照著墻上的《淵海清剿名錄》,最新添上的 “潮汐衛(wèi)” 三字被紅筆圈了七遍。
北極雷府的落星港分府占據(jù)著港口西北的雷星山,山門由三塊雷擊巨石組成,石縫里嵌著深潛者的鱗粉。山腰的雷法修煉場騰起白霧,場邊的石碑上刻著《靈官經(jīng)》全文,年輕弟子赤裸上身站在場中,口中吟誦著經(jīng)文,一道道雷法從手中發(fā)出,噼啪作響。八階府主云虛真人的觀星閣里,掛著幅泛黃的《北極驅(qū)邪院全圖》,圖上雷部以外的區(qū)域都被蟲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 “雷部律令,斬邪務盡” 八個字還清晰可辨。坐落中州的總府府主是九階高手,分州的雷府掌門為八階,而落星港作為郡城港口,其分府主由八階高手擔任,正是因那則流傳千年的預言。
此刻這三大勢力的觸角,正同時伸向港口東側的灘涂。
蘇皓的天璇星力剛修復好左臂的傷口,深潛者的嘶吼就撕破了晨霧。他那張尚帶稚氣的臉龐沾著灘涂的泥沙,反而襯得眉眼愈發(fā)清亮,額前汗?jié)竦乃榘l(fā)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倒有幾分惹人憐愛的模樣。三只三階青年深潛者從左側礁石后竄出,吸盤在鵝卵石上留下墨綠色的痕跡,四階成年深潛者則像輛鐵甲車般從正面沖撞過來,吻部的傷口雖未完全愈合,露出的獠牙上還掛著血絲。
沒有援軍的跡象,蘇皓握緊了腰間的簡易雷符筒,深吸一口氣迎了上去。他先是側身避開成年深潛者的沖撞,借著慣性繞到其側面,天樞星力在掌心凝聚成短刃,精準地刺入它胸鰭與軀干連接的薄弱處?!班?——” 深潛者吃痛嘶吼,尾鰭猛地橫掃,蘇皓卻已借力躍到空中,三枚 “裂雷符” 脫手而出,分別擊中三只青年深潛者的吸盤。
雷符炸開的瞬間,他已落在最左側那只青年深潛者的背上,膝蓋頂住其頸椎連接處,手中雷力順著指尖注入。只聽 “咔嚓” 一聲脆響,那深潛者的脖頸以詭異的角度彎折,墨綠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另外兩只青年深潛者見狀撲來,蘇皓一個后空翻避開,落地時恰好抄起塊尖銳的礁石,反手刺入右側深潛者的鰓裂。
最后一只青年深潛者從背后偷襲,吸盤險些抓住蘇皓的腳踝。他猛地矮身,同時將天璇星力聚于掌心拍向地面,金色的星力波紋擴散開來,逼退深潛者的同時,也讓地面的鵝卵石泛起一層微光。借著這短暫的滯澀,蘇皓轉(zhuǎn)身將雷力凝聚成矛,干脆利落地貫穿了它的頭顱。
解決完三只青年深潛者,他才回頭面對那只四階成年深潛者。對方胸鰭的傷口正在緩慢愈合,看向蘇皓的眼神充滿了怨毒。蘇皓喘著粗氣,道袍的袖子被撕裂了一大塊,左臂剛愈合的傷口又滲出了血,但他握著雷矛的手卻穩(wěn)如磐石。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蒸汽轟鳴聲由遠及近。張世豪的蒸汽鎧甲在晨光中閃著冷光,他踩著推進器落在蘇皓身邊,右臂的蒸汽拳套已經(jīng)膨脹:“好家伙,你一個人解決了三只三階?” 話音未落,林硯秋也踩著灘涂的積水滑到近前,看到蘇皓滿身的傷痕,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怎么樣?傷得重不重?”
還沒等蘇皓回答,灘涂深處傳來更響亮的嘶吼。一只體型比成年深潛者還要龐大的潮汐衛(wèi)從霧中現(xiàn)身,它的鱗片呈現(xiàn)出暗紫色,背部生著尖銳的骨刺,正是五階邪祟?!靶⌒?!” 林硯秋迅速抽出雷符,“這是潮汐衛(wèi),比普通深潛者厲害得多!”
張世豪的蒸汽拳套突然彈出三根鋼刺:“左邊交給我!” 他踩著推進器沖上前,鋼刺精準地扎進潮汐衛(wèi)的側腹,卻只留下幾個淺淺的血洞。林硯秋則從雷符筒抽出三枚 “鎖雷符”,指尖雷力注入后,符紙化作三道雷光纏住潮汐衛(wèi)的尾鰭:“蘇皓,它的育兒袋在腹部!”
蘇皓看著那只五階潮汐衛(wèi),想起玄淵島上師父演示過的破邪手法,深吸一口氣:“它的自愈能力很強,必須同時破壞要害!” 他凝聚起剩余的天樞星力,朝張世豪喊道:“吸引它的注意力!”
張世豪會意,故意用蒸汽拳套猛砸潮汐衛(wèi)的頭部,引得它狂躁地甩動身體。林硯秋趁機引下天雷,劈在潮汐衛(wèi)的背鰭上,紫色的鱗片瞬間焦黑了一片。就在這時,蘇皓踏著星力波紋沖到潮汐衛(wèi)腹下,將全身雷力凝聚于一點,狠狠刺入那布滿褶皺的育兒袋。
“嗤啦 ——” 墨綠色的卵液噴濺而出,潮汐衛(wèi)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張世豪抓住機會,蒸汽拳套全力轟在它的頭部,林硯秋則將所有雷符同時引爆,金色的雷光包裹了潮汐衛(wèi)的全身。
當煙塵散去,那只五階潮汐衛(wèi)龐大的身軀已經(jīng)倒在灘涂上,徹底失去了生機。蘇皓癱坐在鵝卵石上,胸口劇烈起伏,汗珠順著他棱角初顯的下頜線滑落,沾了泥污的小臉上透著劫后余生的紅暈,竟有種驚心動魄的好看。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幾具尸體,掙扎著起身,準備悄悄離開 —— 獨自漂流慣了,他不習慣與陌生人過多糾纏。
“哎,你別走?。 ?林硯秋快步追上來,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囊遞給他,又拿出塊雷府特制的止血膏,“你傷得這么重,去哪???” 張世豪也走了過來,彎腰從四階深潛者的尸體上掰下一塊泛著幽光的鱗片:“這是深潛者的核心鱗,能用來繪制高階雷符,給你?!?/p>
蘇皓愣在原地,看著張世豪將鱗片塞進自己手里,又看著林硯秋從潮汐衛(wèi)的育兒袋里取出一枚鴿蛋大小的晶石:“這是潮汐衛(wèi)的能量晶核,蘊含純粹的水系邪力,雖然需要凈化才能用,但對你這種野修來說應該很有用?!?她見蘇皓茫然地看著手中的東西,忍不住笑了:“你該不會不知道這些是好東西吧?”
蘇皓確實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些東西能賣錢,卻不清楚具體用途。他捏著冰涼的鱗片和溫熱的晶核,一時不知該接還是該還回去。
“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張世豪又從青年深潛者的尸體上割下幾塊肌肉組織,“這些肉能提煉出抗毒血清,鎮(zhèn)穢司按斤收,給你換點盤纏也好?!?他吹了聲口哨,遠處立刻跑來幾個穿著鎮(zhèn)穢司制服的學徒,“把這些尸體都拉回城,按規(guī)矩分類回收?!?/p>
林硯秋幫蘇皓把鱗片和晶核放進一個布包里,塞到他手里:“跟我們回雷府吧,你一個人在外不安全,而且你的傷也需要處理?!?/p>
蘇皓本想拒絕,卻被林硯秋不由分說地拉著往雷星山方向走:“就當是…… 報答我們剛才幫你對付潮汐衛(wèi)了。”
走在雷星山的石階上,張世豪的蒸汽鎧甲在石板路上發(fā)出沉重的響聲。他從背后的儲物格里拿出個鐵皮盒:“要不要嘗嘗?鎮(zhèn)穢司廚房做的鐵鱗魚干,用雷火熏過的?!?/p>
林硯秋挑眉:“你們鎮(zhèn)穢司還有閑心做零食?” 伸手接過盒子遞給蘇皓,“這魚干能增強對淵海氣息的耐受力,你多吃點?!?蘇皓拿起一塊放進嘴里,咸香中帶著淡淡的雷電味在舌尖彌漫開來。這是他漂流半年來,第一次吃到正經(jīng)食物,過往啃食野果、樹皮甚至生魚的日子涌上心頭,眼眶瞬間就紅了,溫熱的液體在里面打轉(zhuǎn)。
“怎么了?不好吃嗎?” 林硯秋見他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蘇皓用力搖搖頭,哽咽著說:“沒有,很好吃,我…… 我半年沒吃過這樣的東西了?!?他又拿起一塊塞進嘴里,細細咀嚼著,仿佛要將這味道刻進骨子里。
張世豪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早知道我多帶點了,回頭讓廚房再做些給你送去?!?林硯秋則心疼地拍了拍蘇皓的后背:“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說,雷府的伙房雖比不得中樞洲,但管飽還是沒問題的?!?/p>
這時林硯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驚訝地看向蘇皓:“對了,你剛才一個人就解決了一只四階和三只三階深潛者?這也太厲害了吧!” 蘇皓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運氣好罷了?!?/p>
張世豪咋舌道:“這可不是運氣的事,四階邪祟有多難纏你知道嗎?我和硯秋姐姐都是二十歲才達到三階,在同齡人里已經(jīng)是頂尖的了,被譽為是人中龍鳳,多少人一輩子都突破不了三階。你才十四歲,就能單槍匹馬斬殺四階,這簡直……” 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林硯秋也感慨道:“是啊,蘇皓你太厲害了,怪不得剛才面對五階潮汐衛(wèi)也那么鎮(zhèn)定?!?她看著蘇皓的眼神里充滿了欣賞和驚嘆。
經(jīng)過山腰的雷法修煉場時,幾個雷府弟子正在場中修煉,他們口中吟誦著《靈官經(jīng)》,一道道雷法從手中發(fā)出,噼啪作響。張世豪指著場中央的弟子:“那是雷府最厲害的弟子趙雷,專精王靈官雷法,在《靈官經(jīng)》的領悟上已經(jīng)有了很深的造詣。”
林硯秋介紹道:“我們雷府只修王靈官的雷法,研習《靈官經(jīng)》,講究以雷驅(qū)邪,以法衛(wèi)道?!?她看向蘇皓,“你的雷法似乎與我們不同,很是特別?!?/p>
蘇皓笑了笑:“家?guī)熃痰囊恍┐譁\法門罷了?!?張世豪抱著胳膊:“別謙虛了,剛才對付深潛者時,你的雷法可是很厲害,要不要跟他們切磋一下?”
蘇皓連忙擺手:“不了,我這點本事就不獻丑了?!?林硯秋也幫腔道:“算了,蘇皓剛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也累了。而且……” 她壓低聲音,“師父肯定急于見他?!?/p>
云虛真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時,他們已走到觀星閣門口,那聲音帶著八階高手特有的沉穩(wěn):“林硯秋,帶那位小道友進來吧。”
林硯秋讓蘇皓整理了一下衣襟,輕聲說:“別怕,師父他人很好的?!?蘇皓深吸一口氣,跟著她走進觀星閣。閣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正中央的木架上擺著那幅泛黃的《北極驅(qū)邪院全圖》,云虛真人背對著門口,站在圖前,手中拿著一枚銹蝕的令牌,令牌上刻著 “雷部” 二字。
這位八階府主轉(zhuǎn)過身來,須發(fā)皆白,面容卻紅潤如嬰孩,雙眼深邃如淵海。他的目光落在蘇皓身上,從少年沾著泥沙的道袍,到那雙清澈的眼睛,最后停留在他濕漉漉的草鞋上 —— 那草鞋的草繩里還卡著幾粒海砂。
“孩子,你從哪個海域來?” 云虛真人的聲音溫和卻帶著穿透力,八階雷力在他周身形成微弱的氣場,蘇皓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在試探自己,卻并未帶有惡意。
“晚輩…… 從玄淵島附近的海域漂流而來?!?蘇皓握緊掌心的疤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他體內(nèi)的真武經(jīng)在快速運轉(zhuǎn),將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氣息都收斂起來。
云虛真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觀星閣內(nèi)靜得能聽見檀香燃燒的噼啪聲。林硯秋站在一旁,緊張得手心冒汗 —— 她知道師父正在動用雷府秘傳的 “鑒真術”,這門術法能勘破修士的根腳,卻唯獨對預言中之人無效。
突然,云虛真人的目光轉(zhuǎn)向閣門方向,眉頭微蹙:“門外的小子,窺探長輩談話,是鎮(zhèn)穢司教你的規(guī)矩?” 話音未落,一道無形的雷力匹練從他袖中射出,精準地擊中門框。
門外傳來張世豪的痛呼,緊接著是鎧甲倒地的哐當聲?!皫煾?!” 林硯秋驚呼著想出去查看,卻被云虛真人抬手制止。
“讓他反省反省?!?老真人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雷府秘辛豈容外人竊聽?” 他又看向林硯秋,“你也出去守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觀星閣?!?/p>
林硯秋雖有不舍,卻不敢違逆師命,只好擔憂地看了蘇皓一眼,輕手輕腳地退出閣外,還不忘帶上了沉重的木門。
觀星閣內(nèi)只剩下兩人,云虛真人才緩緩收回目光,令牌上的 “雷部” 二字閃過一絲微光。他沒有查出任何關于真武傳人的線索,少年的氣息干凈得像張白紙,只有那身與雷府截然不同的雷力,帶著大海的咸澀與神秘。
“三千年了……” 老真人突然長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感慨,“北極雷府的高層代代相傳一個預言,三千年后的落星港,會有一個小道士從海上來,找回我們失落的傳承。落星港的雷府分府主之所以由八階高手擔任,就是為了等待這個預言成真的時刻?!?/p>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蘇皓:“孩子,你恰好在預言應驗的時間點從海上來,又身懷奇特的雷法,老夫雖不知你的具體來歷,卻敢斷定,你就是我們等了三千年的人?!?/p>
蘇皓愣住了,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剛想開口辯解,卻被云虛真人抬手制止。
“老夫癡長你百余歲,在雷法上或許能指點你一二?!?八階府主突然躬身,做出一個讓門外偷聽的張世豪(盡管被轟出去仍未走遠)和剛退到廊下的林硯秋都驚掉下巴的動作 —— 這位執(zhí)掌落星港雷府數(shù)十年的八階高人,竟對著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行了半禮,“不知蘇小友,愿不愿意拜老夫為師?”
蘇皓看著眼前這位須發(fā)皆白的老真人,掌心的疤痕突然像被烙鐵燙過般劇烈發(fā)燙。那道從指尖蔓延到腕骨的淡金色傷痕,紫霄宮崩塌時,真武像用為他烙下的護魂印。
幾憶如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防線。
紫霄宮的白玉階在腳下寸寸碎裂。
“孩子?” 云虛真人的聲音將他從窒息般的回憶中拽回現(xiàn)實。
蘇皓猛地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節(jié)已經(jīng)攥得發(fā)白,掌心的護魂印正泛著淡淡的金光。他慌忙低下頭,將那道疤痕藏進袖中,喉結滾動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晚輩…… 失態(tài)了。”
老真人的目光在他顫抖的指尖停頓了一瞬,卻沒有追問,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每個人心里都有不能觸碰的過往,無妨。” 他將那枚銹蝕的令牌放在桌上,“這是多年前總府賜下的靈官令牌,或許…… 它在等真正的主人。”
令牌接觸到桌面的剎那,突然與蘇皓掌心的護魂印產(chǎn)生了共鳴,兩道金光隔著丈許距離遙遙相對,像兩條久別重逢的金龍。
“晚輩……” 蘇皓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還沒說出拒絕的話,就被云虛真人溫和的目光打斷。
“你不必急著回答,先在雷府住下。” 老真人微笑著說,“落星港的魚干,總比你辟谷要好吧?”
廊下的林硯秋捂住嘴才沒驚呼出聲,張世豪更是忘了肩頭的麻痛 —— 八階高人主動收徒,這在雷府百年歷史上都是頭一遭。
云虛真人仿佛能洞察門外的動靜,淡淡道:“硯秋,帶蘇小友去客房歇息,讓伙房備些吃食。” 他頓了頓,補充道,“把外面那個礙眼的也帶走,別在觀星閣前杵著?!?/p>
林硯秋連忙拉著蘇皓往閣外走,經(jīng)過張世豪身邊時,忍不住踹了他一腳:“讓你偷聽!” 蘇皓回頭看向觀星閣,老真人已重新轉(zhuǎn)向那幅《北極驅(qū)邪院全圖》,手中的銹蝕令牌在晨光中泛著微光,仿佛與千年的預言融為一體。
“發(fā)什么呆呀?” 林硯秋拽了拽蘇皓的袖子,臉上洋溢著難以掩飾的笑意,眼角的梨渦都淺了幾分,“快走,我?guī)闳タ纯蠢赘目头浚饶阍跒┩柯稜I可強多了?!?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雷符筒在腰間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以往沉穩(wěn)的步伐此刻竟帶了幾分孩子氣的雀躍。
張世豪揉著被踹的小腿跟在后面,嘟囔道:“我那是擔心你們,誰知道老真人耳朵這么靈?!?話雖如此,看蘇皓的眼神卻柔和了許多,“不過你小子運氣真好,八階高人主動收徒,整個淵海州都找不出第二例?!?/p>
“那是自然,” 林硯秋立刻回頭接話,下巴微微揚起,像只驕傲的小鳳凰,“也不看看是誰帶回來的人?!?她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蘇皓,眼睛亮晶晶的:“說起來,我總算能當師姐了!”
蘇皓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沒答應拜師呢?!?/p>
林硯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那有什么關系?師父看中的人,從來沒有跑掉的道理。” 她湊近蘇皓,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雷府已經(jīng)有十年沒進過新弟子了,師兄弟們都跟木頭似的,就知道修煉。你來了正好,以后我教你雷府的規(guī)矩,你陪我去后山摘雷果,怎么樣?”
張世豪在一旁嗤笑:“說得好像你多懂規(guī)矩似的,上個月是誰偷偷把雷池里的雷鯉撈出來烤了吃,被老真人罰抄《靈官經(jīng)》一百遍?”
“張世豪!” 林硯秋臉一紅,伸手就去擰他的胳膊,“你再提這事我就把你偷偷改裝蒸汽拳套的事告訴總判官!”
張世豪立刻舉手投降:“得得得,算我沒說?!?他轉(zhuǎn)向蘇皓,擠了擠眼睛,“不過她說的摘雷果倒是真的,雷星山的雷果熟了之后帶著雷電味,比鐵鱗魚干好吃十倍?!?/p>
蘇皓看著眼前吵吵鬧鬧的兩人,手里還攥著那個裝著鱗片和晶核的布包,掌心的溫度仿佛能透過粗布滲進那些奇特的物件里。漂流半年來的孤獨與警惕,在這一刻似乎悄悄松動了一角。
林硯秋吵贏了張世豪,又轉(zhuǎn)回來拉著蘇皓的袖子往前走:“別理他,咱們?nèi)タ头俊α?,你的道袍破了,我讓針線房的婆婆給你縫補一下,或者給你找件新的雷府弟子服?” 她自顧自地規(guī)劃著,仿佛蘇皓留下來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暗茏臃窃掳咨?,繡著雷紋,比你這件破道袍好看多了……”
蘇皓被她拉著往前走,耳邊是少女清脆的聲音,鼻尖縈繞著雷星山特有的、混著草木與雷電的清新氣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草鞋,又抬頭望了望前方云霧繚繞的雷星山主峰,輕聲說:“我…… 先住下來看看吧?!?/p>
“耶!” 林硯秋興奮地跳了起來,差點踩到張世豪的蒸汽靴,“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走,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挑弟子服!”
張世豪看著兩人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嘴角忍不住向上揚了揚。他從懷里掏出那個鐵皮盒,往嘴里塞了塊鐵鱗魚干,嚼了兩口,也快步跟了上去。陽光穿透晨霧,灑在雷星山的石階上,將三個年輕的身影拉得很長,仿佛預示著一段嶄新的命運,正在這片等待了千年的土地上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