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吧, 少爺,嘎蛋村到了?!?/p>
司機王沖微微回頭,提醒后座上的鐘家大少爺,鐘慢。
他雖然嘴上叫著“少爺”,但語氣里沒有一絲恭敬,反而帶著濃濃的嘲諷,還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
鐘慢眼睛上蒙著紗布,面無表情地摸索到車門,從桑塔納上下來。落腳踩到的地面是松軟的,鼻子聞到的是泥土和植物混合的味道,這種熟悉的觸感與味道瞬間把他的回憶拉到十幾年前。
小時候,他赤著腳在這條路上奔跑過無數(shù)次。
王沖也跟著下了車,上下打量著鐘慢,男人身形頎長,五官俊秀,就算眼睛瞎了,也算得上是個難得的尤物。
更何況,他在鐘家當(dāng)司機的這些年沒少被鐘慢懲罰。要是能把這個高高在上的人搞到手,壓在身下,任他蹂躪,該多么暢快?。?/p>
他緩緩湊近鐘慢,語氣輕浮地問:“鐘少爺,鐘老爺去世了,遺產(chǎn)全都留給了小少爺,你現(xiàn)在被鐘家拋棄,瞎了眼睛,一無所有,只剩你母親死前給你留下的幾間鄉(xiāng)下破房子,想要翻身肯定不可能了。不如你跟了我,我?guī)慊爻抢?,日子絕對過得比農(nóng)村強幾十倍。”
鐘慢聽了,冷冷說道:“有白日做夢這個時間,不如去治治你那被驢踢壞的腦袋?!?/p>
“你……”王沖惱羞成怒,猛地推了鐘慢一把。鐘慢眼睛看不到,身體平衡本來就受影響,被他一推,摔倒在地。沒摔很疼,因為他倒在了軟綿綿的麥地里,不過腳踝似乎扭了一下。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還當(dāng)自己是大少爺呢!”王沖解開腰帶,將試圖起身的鐘慢壓在地上,惡狠狠說道:“今天老子就算在這兒把你給辦了,也不會有人幫你!反正你落到這個地步也活不久了,不如讓我痛快痛快!”
鐘慢的雙手被緊緊攥住,卻絲毫不懼,只是皺著眉毛露出嫌棄的神情。他的手中突然出現(xiàn)一根銀針,靈活地在指間穿梭,剛要彈射到王沖的腦袋上,卻聽到王沖“哎呦”一聲,歪倒在一旁。
鐘慢:???
我還沒動手呢。
“咦,你弄啥嘞???!”
不遠處,一聲高吼傳來,緊接著,鐘慢聽到了“噠噠噠”類似于馬蹄和一個人奔跑的聲音。
被磚塊砸破腦袋的王沖起身,見一個男人牽著牛向這邊走來,他捂著腦門怒罵:“哪里來的土包子,敢壞老子好事?”
牽著牛的小伙子說道:“咦~恁大白天在俺村頭欺負(fù)人,還說是好事,俺叫村長把你送到警察局里去你信不?”
王沖心虛了,他不敢把事鬧大,于是指著鐘慢說:“算你今天運氣好,但我告訴你,窮山惡水出刁民,你無依無靠又淪落到這種地方,就算餓不死,以你的長相早晚也得被人搞死!”
小伙子一聽不樂意了:“你個鱉孫兒說話還怪難聽嘞,啥是刁民啊?白以為俺沒文化聽不懂,恁這是罵俺嘞?!?/p>
說著,拿著手里趕牛的木棍往他小腿上抽了一下。
王沖疼得齜牙咧嘴,想還手,可對方人高馬大的,他肯定打不過,只能罵罵咧咧地上車。
這時,鐘慢突然起身,將手伸進車窗抓住他的胳膊,抓得很緊。
王沖冷笑:“怎么,后悔了?想跟老子走了?”
鐘慢說:“我的包還沒拿。”
王沖臉部肌肉抽搐幾下,伸手從后座拿過一個包扔在地上:“你也就剩這幾件破爛了,看你能撐多久!”
說完,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鐘慢蹲下身,從地上摸索自己的包,卻被抓住了手。
“恁包?!毙』镒影寻掷铩?/p>
鐘慢說:“謝謝?!?/p>
小伙子熱心道:“甭客氣,咦,你眼睛咋了?你這是上哪兒啊?要不俺送你過去?”
鐘慢問:“請問,這里是嘎……嘎蛋村嗎?”
從小到大,他都不怎么樂意說這個村子的名字。
小伙子說:“是嘞,恁來探親啊,還是要飯啊?”
鐘慢:……
要不是還得麻煩他,憑他那句要飯的,鐘慢已經(jīng)不搭理他了。
“都不是,我家在這兒,宋芬芬的房子,你能帶我過去嗎?”
宋芬芬是鐘慢已故的母親,他母親從小在嘎蛋村長大,鐘慢小時候,也隨母親回來過幾次。
后來家里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便沒時間再回老家,母親去世以后,他更是沒想過回來?,F(xiàn)如今,他被后媽繼弟設(shè)計趕出鐘家,強行送回。
鐘慢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有落腳的地方,他就能活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要讓后母繼弟付出代價。
小伙子疑惑問道:“宋芬芬?”
顯然,他沒聽過這個名字。年輕人不曉得老一輩名字很正常,更何況他媽已經(jīng)很多年沒回來過了。
鐘慢想了想,又道:“那房子早些年租給了唐德龍一家?!?/p>
這件事鐘慢記得很清楚,主要是唐德龍的小兒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只是不知道他們?nèi)缃襁€在不在這兒住。
小伙子一拍大腿:“唐德龍?咦,俺親娘嘞,那是俺爹!”
鐘慢驚愕片刻,問道:“你是……二狗蛋?!”
唐德龍的小兒子。
小伙子不樂意了:“白叫俺小名,俺大名叫唐凱奇?!?/p>
唐凱奇仔細(xì)盯著鐘慢的臉,越看越覺得眼熟,問道:“你是……小時候跟俺訂娃娃親的那個咪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