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脆弱面具
孟羽安的高燒持續(xù)了三天。期間寧長亭幾乎寸步不離,將工作全部搬到了臥室進行。孟羽安在半夢半醒間,總能看見那個挺拔的身影坐在床邊,對著筆記本電腦處理文件,或低聲接聽電話。
第四天早晨,孟羽安終于清醒了些。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為寧長亭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他正在看一份文件,眉頭緊鎖,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淡淡的胡茬。這是孟羽安第一次見到他如此...不修邊幅的樣子。
"幾點了?"孟羽安輕聲問,聲音仍有些嘶啞。
寧長亭立刻放下文件:"九點二十。感覺怎么樣?"他伸手摸了摸孟羽安的額頭,"退燒了。"
"餓。"孟羽安老實回答。三天來除了粥和水,他幾乎沒吃什么東西。
寧長亭拿起床頭的電話:"周姨,準備些清淡的食物送上來。"放下電話,他倒了杯溫水遞給孟羽安,"慢慢喝。"
孟羽安小口啜飲,偷偷觀察寧長亭。這個男人照顧他時的溫柔與懲罰他時的嚴厲形成鮮明對比,讓人困惑不已。
"你...不用去公司嗎?"孟羽安問。
寧長亭整理著床頭柜上的藥瓶:"公司沒了我照樣轉。而你..."他頓了頓,"我需要確保你沒事。"
這回答讓孟羽安耳根發(fā)熱。他低頭喝水,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寧長亭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不客氣。"
周姨很快送來了食物——清粥小菜和蒸蛋,都是容易消化的。寧長亭接過托盤,親自放在孟羽安膝上。
"我自己來。"孟羽安連忙說,不想再被當成病人一樣喂食。
寧長亭沒有堅持,但坐在床邊監(jiān)督他吃完每一口。這種被關注的感覺既溫暖又令人窒息。
"我媽媽...和寧家到底有什么過往?"孟羽安突然問,放下空碗。
寧長亭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誰告訴你的?"
"我聽到你和父親的談話。"孟羽安直視寧長亭的眼睛,"說我母親是最后一個見到你母親活著的人。"
寧長亭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孟羽安:"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我五歲時,母親被綁架。綁匪要求一對翡翠耳墜作為贖金。"
"就是我媽媽那對?"
"對。你母親當時是我母親的閨蜜,負責送贖金。"寧長亭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交易出了差錯。綁匪拿到耳墜后...還是撕票了。"
孟羽安的手指絞緊了被單:"我媽媽...她做了什么?"
"她逃了出來,成為唯一目擊者。"寧長亭轉身,眼神復雜,"但警方趕到時,綁匪和我母親都已經...她后來因創(chuàng)傷失憶,記不清關鍵細節(jié)。"
孟羽安胸口發(fā)悶。難怪寧家人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尤其是寧乘風和秦婉柔。
"所以你娶我...是為了報復?"
寧長亭走回床邊,出乎意料地握住孟羽安的手:"如果我想報復,有一萬種更狠的方式。"他抬起孟羽安的下巴,"我娶你,是因為我要你。這個理由足夠真實了。"
這個回答既像真情又像敷衍,孟羽安不知該如何反應。寧長亭的拇指輕輕摩挲他的下巴,帶來一陣微妙的戰(zhàn)栗。
"再休息會兒。"寧長亭松開他,"我去洗個澡,然后處理些文件。有事叫我。"
寧長亭離開后,孟羽安嘗試下床走動。雙腿還有些發(fā)軟,但比前幾天好多了。他慢慢挪到窗前,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照得他瞇起眼。
湖面上波光粼粼,幾只白鷺掠過水面。如此寧靜的景象,與他內心的波瀾形成鮮明對比。母親從未提起過這段往事,父親也是。他們?yōu)槭裁匆[瞞?而寧長亭娶他,真的與這件事無關嗎?
浴室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寧長亭走出來,只圍著一條浴巾,濕發(fā)滴水,順著結實的胸膛滑下。孟羽安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他知道寧長亭身材好,但親眼所見還是沖擊力太強。那些流暢的肌肉線條,寬肩窄腰的完美比例,還有腹部清晰的六塊腹肌...
"看夠了?"寧長亭挑眉,唇角微勾。
孟羽安猛地別過臉,耳根發(fā)燙:"誰、誰看你了!"
寧長亭低笑,走向衣柜:"感覺好些了就換件衣服。長歌說要來看你。"
"長歌?"孟羽安驚訝地轉身,隨即因為動作太快而眩暈了一下。
寧長亭立刻扶住他:"小心。"他的手掌溫暖干燥,穩(wěn)穩(wěn)托住孟羽安的手肘,"別急,他下午才來。"
近距離聞著寧長亭身上沐浴后的清新氣息,孟羽安心跳加速。他試圖掙脫,卻被寧長亭摟得更緊。
"別動。"寧長亭的聲音突然低沉了幾分,"你病剛好,我不想再把你弄哭。"
這曖昧的威脅讓孟羽安渾身僵硬。寧長亭輕笑一聲,松開他:"去洗澡吧,小心別著涼。"
浴室里,孟羽安用冷水拍了拍發(fā)燙的臉頰。鏡子里的自己眼眶微紅,嘴唇因為高燒還有些干裂。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居然對著寧長亭的裸體看呆了!更不敢相信的是,寧長亭似乎...很享受他的反應?
洗完澡,孟羽安換上舒適的家居服——柔軟的棉質T恤和休閑褲?;氐脚P室時,寧長亭已經穿戴整齊,正在系袖扣??吹矫嫌鸢渤鰜?,他放下手中的工作。
"過來。"寧長亭招手。
孟羽安警惕地站在原地:"干嘛?"
"量體溫。"寧長亭晃了晃體溫計,"別緊張,我不會吃了你...至少現在不會。"
這個帶著調笑的威脅讓孟羽安又羞又惱,但還是慢慢走過去。寧長亭將體溫計塞進他嘴里,然后自然地整理他微濕的頭發(fā)。
"頭發(fā)要吹干。"寧長亭皺眉,"想再發(fā)燒嗎?"
孟羽安含著體溫計無法反駁,只能瞪著他。寧長亭似乎被這表情逗樂了,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
體溫正常。寧長亭看起來松了口氣:"去客廳坐坐吧,曬曬太陽對恢復有好處。"
客廳陽光充足,孟羽安蜷縮在沙發(fā)上,像只曬太陽的貓。寧長亭給他倒了杯蜂蜜水,然后坐在對面處理文件。兩人各忙各的,卻有種奇怪的和諧感。
下午三點,寧長歌如約而至,手里還拎著一大袋零食和游戲。
"羽安!"他夸張地張開雙臂,"聽說你差點燒成小傻子了?"
孟羽安哭笑不得:"你才傻!"
寧長亭冷冷地掃了弟弟一眼:"注意言辭。"
寧長歌吐了吐舌頭,一屁股坐在孟羽安旁邊:"看我?guī)裁磥砹?!最新出的Switch游戲,還有你最愛的話梅和牛肉干。"
孟羽安眼前一亮。這些確實是他平時愛吃的零食,但寧長歌怎么會知道?
"別那副表情。"寧長歌塞了顆話梅到他嘴里,"我哥把你喜好全告訴我了,讓我買東西時注意點。"
孟羽安驚訝地看向寧長亭,后者頭也不抬地繼續(xù)看文件,但耳尖似乎微微泛紅。
接下來的幾小時里,寧長歌拉著孟羽安打游戲、吃零食,講各種八卦趣聞。寧長亭偶爾抬頭看他們一眼,眼神柔和。孟羽安發(fā)現自己居然...享受這樣的時光。寧長歌像個小太陽,驅散了他病中的陰霾;而寧長亭沉默的存在,則給了他一種奇怪的安全感。
"對了,"寧長歌突然壓低聲音,"你知道我哥這三天推掉了多少會議嗎?連年度股東會都改期了!"
孟羽安驚訝地眨眨眼:"真的?"
"騙你干嘛!"寧長歌偷瞄了一眼寧長亭,"我從小到大生病,都沒見他這么緊張過。"
寧長亭冷冷地咳了一聲:"長歌,你話太多了。"
寧長歌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沖孟羽安擠擠眼。孟羽安低頭抿嘴笑了,心里泛起一絲暖意。
晚上,寧長歌留下吃了晚飯。餐桌上,他滔滔不絕地講著最近的藝術展和音樂會,極力鼓動孟羽安康復后一起去。
"不行。"寧長亭突然打斷,"他剛退燒,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哥!"寧長歌抗議,"又不是明天就去,等羽安完全好了再說嘛!"
孟羽安期待地看向寧長亭。出乎意料的是,寧長亭居然讓步了:"...等他完全康復,我考慮一下。"
寧長歌勝利地沖孟羽安眨眨眼。孟羽安小口喝著湯,心里有種奇怪的滿足感。這個家,這兩個人,似乎正在慢慢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這種感覺既陌生又溫暖。
飯后,寧長亭送弟弟出門。孟羽安在客廳收拾游戲機,無意中聽到兄弟倆在門廊的低聲交談。
"...他好多了,你別擔心。"寧長歌說。
"嗯。"寧長亭的聲音罕見地帶著疲憊,"這幾天...很煎熬。"
"哥,你該休息了。黑眼圈都快掉到嘴邊了。"
"我知道。只是看著他發(fā)燒的樣子..."寧長亭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讓我想起母親去世前..."
孟羽安的手停在半空,胸口一陣刺痛。原來寧長亭這幾天的緊張和擔憂,不僅因為他是"配偶",還觸發(fā)了那段痛苦的回憶...
寧長歌離開后,寧長亭回到客廳,看到孟羽安正在整理零食袋。他走過來,接過孟羽安手中的活:"你去休息。"
孟羽安抬頭看他:"你也是。你...看起來很累。"
寧長亭挑眉:"關心我?"
"不行嗎?"孟羽安小聲嘟囔,"你照顧我三天,我關心一下怎么了..."
寧長亭的眼神柔和下來。他伸手揉了揉孟羽安的頭發(fā):"去睡吧。我還有些文件要看。"
孟羽安點點頭,走向臥室?;仡^時,他看到寧長亭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孤獨,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這一刻,他忽然很想走過去,抱住那個看似強大實則傷痕累累的男人。
但他最終只是輕輕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