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nèi),氣氛壓抑得可怕。只有引擎的嘶吼和蘇小眠微弱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蔣莫宇在后座,身體隨著跑車兇猛的提速和變道而晃動,他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探向前方,輕輕碰了碰蘇小眠的額頭,入手一片冰涼濕冷。
“體溫很低,呼吸很弱?!笔Y莫宇皺眉。
“到底怎么回事?她是誰?”
陸野緊盯著前方的路況,雙手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冷硬的石頭,完全沒有回答的打算。
蔣莫宇看著好友這副從未見過的焦灼模樣,心中的驚疑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他認識陸野這么多年,見過他冷靜、見過他狠戾、見過他疏離,卻從未見過他為哪個女人如此失態(tài)。
忽然想到了什么,結(jié)合剛才在酒吧后門看到的景象——陸野抱著她沖出來,那姿態(tài)……還有陸野這大半個月來的反常……
蔣莫宇的眼神在昏迷的蘇小眠和陸野緊繃的側(cè)臉之間來回逡巡,忽然,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關(guān)鍵信息,猛地吸了一口氣,脫口而出:
“陸野!你別告訴我,這個就是讓你這段時間魂不守舍、天天盯著手機等消息、酒吧都不管了的那位‘神秘失蹤人口’吧?”蔣莫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詫和一絲詭異的興奮?
陸野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從后視鏡里冷冷地掃了蔣莫宇一眼,那眼神銳利如刀,警告意味十足。
然而蔣莫宇是什么人?他非但沒被嚇住,反而像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眼睛瞬間亮得驚人,目光更是肆無忌憚地落在蘇小眠平坦的小腹上。一個想法頓時在腦海里炸開。
“臥槽!臥槽!臥槽!”蔣莫宇一連三個驚嘆詞,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震驚、興奮、看好戲的八卦光芒交織在一起,“陸野!你他媽……你他媽真行啊!鐵樹開花也就罷了,你這速度是坐火箭了吧?!這才多久?一個月?你連……連‘結(jié)果’都搞出來了?!不會孩子都有了吧?!!”
“蔣莫宇!你他媽給我閉嘴!”陸野終于忍無可忍,低吼出聲,聲音里壓抑著狂躁的怒火。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跑車以一個驚險的甩尾拐進了醫(yī)院急診通道,尖銳的剎車聲刺破了深夜的寧靜。
車子還沒完全停穩(wěn),陸野已經(jīng)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動作快得驚人。他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將蘇小眠再次抱了出來,根本不理會被他吼得一愣的蔣莫宇。
“醫(yī)生!急診!快!”陸野抱著人,朝著燈火通明的急診大廳沖去,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蔣莫宇也趕緊下車,快步跟上,看著陸野抱著人沖進急診室的背影,他摸了摸下巴,嘖嘖稱奇:“媽的,這萬年冰山……居然也有今天?孩子……嘖嘖,這戲可太他媽精彩了!”他臉上看好戲的笑容更深了,立刻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安排——作為本地有名的蔣家少爺,這點便利還是有的。
急診室內(nèi),一片兵荒馬亂。
陸野將蘇小眠放到移動擔(dān)架床上,護士和值班醫(yī)生迅速圍了上來。
“病人昏迷!體溫低!脈搏細速!呼吸微弱!”護士快速報告著生命體征。
“嚴重低鉀!孕婦!一個多月!”陸野的聲音冰冷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忙碌的醫(yī)護人員心上,也砸在他自己心頭,激起一片驚濤駭浪。
“孕婦?快,建立靜脈通道!急查電解質(zhì)、血氣、血常規(guī)!聯(lián)系婦產(chǎn)科急會診!準備心電監(jiān)護!低流量吸氧!”醫(yī)生迅速下達指令。
護士們訓(xùn)練有素地行動起來。冰冷的消毒水氣味、儀器的滴滴聲、醫(yī)護人員快速而簡潔的指令……這一切都讓陸野感到一種窒息感。他站在角落,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僵硬,目光死死鎖在病床上那個蒼白脆弱的身影上,看著她被扎上針、貼上電極片、戴上氧氣管……
蔣莫宇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站在陸野身邊,臉上的戲謔稍微收斂了些,拍了拍陸野緊繃的肩膀:“放心,我打過招呼了,最好的醫(yī)生馬上到。老張也在路上?!彼D了頓,看著陸野從未有過的、近乎失魂落魄的側(cè)臉,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探究,“真是她?你的?”
陸野沒有回答,只是下頜線繃得更緊了。他的沉默,在蔣莫宇眼里就是默認。
很快,一個穿著白大褂、氣質(zhì)沉穩(wěn)的年輕男醫(yī)生疾步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位婦產(chǎn)科女醫(yī)生。蔣莫宇迎了上去:“老張,這邊!”
老張,張景延,和蔣莫宇一樣,陸野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之一。
張景延快速掃了一眼現(xiàn)場,目光在陸野身上停留了一瞬,沒多問,立刻接手指揮:“情況?”
值班醫(yī)生快速匯報:“年輕女性,昏迷狀態(tài),生命體征不穩(wěn),自訴嚴重低鉀,早孕……”
張醫(yī)生點頭,親自上前檢查,同時婦產(chǎn)科醫(yī)生也上前進行初步婦科評估。護士推來了便攜式B超機。
“先穩(wěn)定電解質(zhì),糾正低鉀是首要!補鉀要快,但要監(jiān)控濃度和速度!注意心電監(jiān)護!”張景延語速飛快,同時看向婦產(chǎn)科醫(yī)生,“周主任,胎兒情況?”
周主任一邊用探頭在蘇小眠小腹涂抹耦合劑,一邊看著小小的屏幕,眉頭微蹙:“胎囊可見,胎芽……胎心!有原始心管搏動!雖然微弱,但還在!先保大人,電解質(zhì)紊亂對胎兒威脅極大!”
“原始心管搏動”精準地戳進了陸野的心臟。
盡管早已知道她懷孕,盡管蔣莫宇剛才的調(diào)侃還言猶在耳,但親耳聽到醫(yī)生確認“胎心搏動”,親眼看著那小小屏幕上代表生命跳動的微弱光點……
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將他淹沒。
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生命,正在那個昏迷的女孩腹中,頑強地、微弱地跳動著。
陸野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小小的B超屏幕上,釘在那微弱閃爍的光點上。難以言喻的震動和……茫然。
蔣莫宇也聽到了“胎心搏動”,他張了張嘴,這次,連一句調(diào)侃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震驚地看著陸野瞬間變幻的臉色,又看看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蘇小眠。
急診室的搶救還在緊張進行,補鉀的液體快速滴入蘇小眠的血管,各種儀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