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診室,蘇小眠很快醒過來。
腦子感覺昏沉沉的,熟悉的惡心感又涌了上來。她分不清這眩暈是低鉀的后遺癥,還是是孕吐。
“別動?!币粋€低沉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陸野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脫掉了外套,只穿著一件深色的襯衫,領(lǐng)口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一段線條冷硬的鎖骨
“我又暈倒了是么,對不起……又麻煩你了?!彼男愿窬褪沁@樣,像驚弓之鳥,害怕麻煩別人,害怕欠下還不起的債,尤其害怕欠眼前這個男人的,在蘇小眠的意識里,他們不可能會有交際,等到這個孩子沒了,他們便不會再有任何關(guān)系。
陸野放下手機,站起身?!跋瘸渣c東西?!?/p>
他俯身,小心地將蘇小眠扶坐起來,在她背后墊好枕頭。然后轉(zhuǎn)身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保溫袋,撐起床上的小桌板,將里面的餐盒一一取出打開。
食物的香氣瞬間彌漫在病房里。是精致的幾個小菜:翠綠的炒菜心、嫩滑的蒸蛋羹、清淡的清蒸魚,還有一只足有小手臂一半長的、色澤誘人的大蝦。
蘇小眠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讓她只想推開。除了生理上的不適,更深層的是心理的抗拒——在醫(yī)院這種環(huán)境,吃多了,萬一吐了怎么辦?她甚至下意識地想著催吐的可能性,這念頭讓她自己都感到一陣無語。
“怎么了?不喜歡?”陸野捕捉到她細微的皺眉和抗拒的眼神。
“不是,”蘇小眠虛弱地搖搖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我吃不下,不想吃。”
陸野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籠罩著她。
“多少吃一點,”他的聲音低沉了些,帶著一種近乎命令的勸慰.
“或者你想吃別的?我再去買。不考慮孩子,你自己的身體也必須盡快恢復。嚴重低鉀不是小事?!?/p>
“孩子”這個詞再次刺痛了蘇小眠。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陸野:“那您愿意借我錢么?”
“我保證會還!我一定會想辦法還清的!只要,只要夠手術(shù)費就好……”
陸野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再次凝固。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隨后被推開。蔣莫宇探頭進來,臉上帶著慣常的、此刻卻顯得有些刻意輕松的笑容:“喲,醒了?感覺怎么樣小嫂子?可把咱們野哥嚇得不輕……” 他話沒說完,就敏銳地察覺到病房里氣氛的異樣,尤其是陸野掃過來的那道冰冷的眼刀,讓他立刻把后面調(diào)侃的話咽了回去,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咳,那個……野哥,老張在外面,我去問問有沒有什么注意事項?!笔Y莫宇趕緊找了個理由離開。
陸野沒有理會蔣莫宇,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床邊投下一片陰影,他低頭看著床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蘇小眠,她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混亂和驚疑。
他看著蘇小眠,那眼神復雜難辨,有憤怒,有難以置信,或許還有一絲……受傷?她竟然還在執(zhí)著于借錢?在陸野看來,一個女孩在那種情況下被……無論如何,要求負責、索要補償都是天經(jīng)地義??裳矍斑@個傻姑娘,怎么只想著卑微地“借錢”?她心心念念的,竟然還是那個“手術(shù)”?
他向前傾身,雙手撐在床沿的小桌板上:“蘇小眠,我說了,我會負責?!?/p>
“怎......怎么負責?”蘇小眠大腦有些短路,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反問。
陸野的嘴角似乎極其短暫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笑意未達眼底,更像是一種自嘲或無奈:“我會照顧好你和孩子,當然,這是建立在你愿意接受我的前提下。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當我沒有說過。孩子打掉,我會給你其他形式的補償,足夠你重新開始生活。這件事錯在我,該彌補的,我不會逃避?!?/p>
“?。俊碧K小眠徹底懵了,這個“選擇題”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范圍。
“啊什么?”陸野挑眉,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一絲……有趣?
“你……你的意思是……你考慮要……要這個孩子?”蘇小眠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她從未想過,這個看起來冷硬、疏離、與她云泥之別的男人,會主動提出留下這個意外的生命。
“對。”陸野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可是……可是……”未婚先孕?借腹生子?如果被老家那些觀念守舊的親戚知道,她懷了一個“野種”,還跟一個“不清不楚”的男人牽扯在一起……她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她害怕那些人對她的指點和評價。
陸野看出了蘇小眠的猶豫:“如果你需要保障和名分,我們可以領(lǐng)證?!?/p>
蘇小眠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映著陸野那張輪廓分明、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的臉。領(lǐng)證?結(jié)婚?和她?一個剛失業(yè)、身無分文、甚至要靠借錢打胎的底層女孩?
荒謬!恐懼!他們之間有巨大的鴻溝,那是蘇小眠這輩子都跨不過的障礙。
“不……不用!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什么名分!”她慌亂地搖頭這算什么?一場用孩子捆綁的婚姻么?她蘇小眠再不堪,也還沒淪落到要靠這種方式綁住一個男人!
陸野看著她激烈的反應,他沒有再逼迫,只是收回了撐在桌板上的手,站直了身體:“隨你。但你的身體需要休養(yǎng),低鉀需要系統(tǒng)治療,孩子……也需要觀察。在你身體穩(wěn)定、做出最終決定之前,住院。”
蘇小眠張了張嘴,最終無力地閉上。她確實無處可去,也負擔不起住院的費用。此刻的拒絕顯得蒼白而可笑。她只能垂下眼簾,將自己縮進被子里,像一個鴕鳥,逃避著這令她窒息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