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那句話，“倒是有點眼緣”，像根燒紅的針，狠狠扎在遲媛心頭最軟的那塊肉上。宴會璀璨的燈光熄滅后好幾天，那根針仿佛還在肉里緩慢地攪。
遲媛把自己悶在房間里，那些精心收納的昂貴水晶飾品失去了往日的溫潤光澤。她煩躁地摔上一個首飾盒蓋子，發(fā)出“啪”地一聲脆響。
門外，傭人輕手輕腳路過的聲音都像嘲弄的鼓點。
不行！遲媛猛地坐直，盯著鏡子里自己依舊溫婉漂亮的臉——但仿佛有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冷冷糊在上面，遮住了她的光！
絕對不行！遲薇不該存在！更不該……分走屬于她的目光！
房間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助理小雨瘦削的身影閃進來，又飛快關(guān)嚴(yán)門。小雨臉上壓著點猶豫，聲音壓得低低的：“媛姐……真要那樣做嗎？上次宴會過后，遲先生好像挺高看……”
“高看？”遲媛猛地打斷她，聲音尖利得嚇了自己一跳。她深吸一口氣，扯出個冰冷僵硬的笑：“小雨，你是我的助理還是她的？她算什么‘遲小姐’？一個突然出現(xiàn)、臟了遲家門檻叫花子！你懂不懂？”
小雨立刻噤聲，眼神閃爍了幾下。
“照片拍到了？”遲媛追問，聲音陰郁。
“嗯！”小雨連忙點頭，“按您說的，我找的人，蹲了好幾晚……昨天總算拍到了！天沒黑透那會兒，她一個人出門，在街角一家咖啡館外面，隔著玻璃跟個男的說話！那人頭發(fā)染得黃一塊紫一塊，還戴著耳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
小雨拿出手機，飛快劃拉出幾張照片。角度選得很刁鉆，在傍晚昏暗的光線里，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玻璃，能清楚看到遲薇的側(cè)影，正在和一個穿著花哨、發(fā)型夸張、耳朵亮閃閃的年輕男人面對面坐著說話。
玻璃的反射光模糊了男人的具體樣貌，卻把遲薇的正面拍得很清晰。
一張是她似乎在推辭對方遞過來的什么東西。
另一張，她皺著眉，手指微微指向窗外。
最后一張，那男的從懷里掏出個挺厚的信封，塞到遲薇手里——或者，只是靠近了？
拍攝時機掌握得太巧妙，構(gòu)圖充滿暗示。遲薇側(cè)臉在模糊的玻璃反光中，顯出幾分難以言喻的緊繃；那個男人形象潦草不羈；那個信封推塞的動作更是被放到了整個構(gòu)圖的視覺中心。
“很好！”遲媛眼中泛起病態(tài)的亮光，她指尖點了點屏幕，“時間地點人物，模糊掉具體背景。標(biāo)題……就寫：
‘震驚！真千金遲薇夜會不良分子，疑似進行不正當(dāng)交易！剛攀高枝就暴露本性？’
‘遲家宴會驚艷亮相后，深陷桃色疑云！私下生活混亂？！’
把這幾張都放上去！調(diào)一調(diào)色，顯得更曖昧點！重點突出那個信封！”
她越說越快，語速里帶著一種泄憤般的快意：
“再找?guī)讉€大號，特別是本地那幾個愛扒豪門的！用不同小號給他們爆料！內(nèi)容編圓一點！”她嘴角扭曲地上揚，“說她從小地方帶來的壞習(xí)慣，手腳不干凈！說她嫌棄養(yǎng)父母窮，跑來這里攀高枝！說她心機深，在鄉(xiāng)下時就跟亂七八糟的人不清不楚！反正……怎么臟怎么潑！”
“媛姐……”小雨欲言又止，“網(wǎng)上的話，很容易……”
“容易什么？”遲媛猛地抬頭，眼神像淬了毒的針，
“她遲薇難道還有本事把網(wǎng)線順著爬過來咬我？！按我說的做！錢不夠再找我！”
小雨看著遲媛近乎猙獰的臉，把最后一點遲疑吞了回去：“……明白了?！?/p>
——
深夜。遲薇盤腿坐在客房的舊地毯上，膝蓋上攤著本厚厚的建筑繪圖工具書，手指無意識地在圖紙邊角上摩挲著。窗外的城市噪音隱隱傳來。屏幕藍(lán)光映著她的臉，疲憊但平靜。
忽然，放在腿邊的老舊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不是電話，是提示音連續(xù)瘋狂地響。她劃開屏幕鎖，一連串鮮紅刺目的標(biāo)題和推送瞬間擠爆通知欄！
《夜會混混！遲家真千金私下交易疑云！》
《剛從泥里爬出來就想攀高枝？遲薇黑歷史大揭秘！》
《嫌棄養(yǎng)父母窮酸？白眼狼真千金的另一面！》
配圖赫然是她昨晚去市中心一家連鎖快招公司咨詢建筑繪圖助理兼職時，在樓下咖啡店碰到一個穿花哨T恤的發(fā)傳單的男青年！
遲薇手指瞬間冰涼，隨即收緊。
畫面里她被扭曲成了見不得光的獵物。那些惡毒的標(biāo)題像淬了污水的冰錐，一根根扎向屏幕外的眼睛。爆料內(nèi)容更是荒誕不經(jīng)，說她偷拿沈清芳的首飾？說她背后罵養(yǎng)父母是寄生蟲？說她從小就跟混混有染？
手機還在瘋狂震動，推送像一群聞著血腥味撲來的嗜血蒼蠅。私信箱更是瞬間被無數(shù)條惡毒的咒罵塞滿——
“滾出遲家！”
“惡心的土包子也配當(dāng)千金？”
“長這么漂亮一看就是賣的！”
“小偷！死吧！”
每一個字都在屏幕上灼燒。遲薇能感覺到血液在太陽穴突突地跳。她閉上眼，能看見沈清芳那張刻薄刻進骨子的臉。
昨晚餐桌上，她不過問了一句有沒有閑置的舊電腦可以用，沈清芳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斥責(zé)她“貪得無厭”！
走廊里陡然響起急促的高跟鞋聲，沉重得像是要踩穿地板?？头康拈T根本沒上鎖，就被“砰”一聲用力撞開！
沈清芳裹著一件昂貴的真絲睡袍沖了進來。精心護理過的卷發(fā)凌亂，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漲得通紅扭曲，眼睛里射出怒火和驚恐，尖銳的指甲差點戳到遲薇臉上：
“遲薇！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臉都被你丟盡了?。 ?/p>
她舉著自己最新款的鉆石屏手機，屏幕上正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新聞標(biāo)題和照片，劇烈地顫抖著，幾乎砸在遲薇額頭上：
“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剛回來幾天？就把遲家的臉按在地上踩！你讓媛媛以后怎么見人？！你讓你爸爸的公司股票明天跌不跌？！”
她的聲音因為極度憤怒和恐慌而變形：
“你這個災(zāi)星！掃把星！！我就知道你小地方養(yǎng)大的劣根性改不了！是不是偷拿家里東西被抓了？！還是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去了？！你說！你給我說清楚??！”
唾沫星子幾乎濺到遲薇的臉上。舊書桌上的燈被沈清芳劇烈動作帶起的風(fēng)撲得搖曳不定，昏黃的光影在遲薇的臉上明滅。她的背脊依舊繃得筆直。
但那些冰錐般的污言穢語和沈清芳失控的咆哮，像無形的重物，一點點壓彎她的肩膀。
樓下的傭人似乎被驚動了，隱隱傳來竊竊私語。遲媛的房間燈還亮著，人影安靜得像個幽靈。 遲薇捏著手機的手指節(jié)泛白。
她甚至能想象，此刻無數(shù)雙眼睛正透過這方小小的屏幕，像欣賞動物園籠子里的困獸一樣，看著她在沈清芳的辱罵中崩潰。
就在那沉重感幾乎要壓斷最后一根弦的瞬間，腦海里，那個冰冷又熟悉的提示音，如同淬煉后的寒鐵，猝然響起！
【叮！檢測到宿主陷入惡意輿論陷阱及嚴(yán)重人格侮辱?！?/p>
【分析當(dāng)前危機：大規(guī)模網(wǎng)絡(luò)暴力及家族內(nèi)部詆毀，源頭疑似人為操控?！?/p>
【建議最優(yōu)解方案：立即定位并控制信息源頭，實施精準(zhǔn)反擊?！?/p>
【是否確認(rèn)消耗30點爽點值，兌換‘頂級黑客信息追蹤及反制操控’1小時使用權(quán)？】
寒冰碎裂的聲音仿佛在遲薇腦海中清晰炸開！所有的沉重、憤怒、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瞬間被一種冰冷的銳利取代！
她猛地抬眼！眼神不再是剛才的壓抑，像從刀鞘里拔出一截寒鋒！身體因即將爆發(fā)的力量而微微前傾！
指尖抬起！沒有任何猶豫！
隔著空氣，隔著那些猙獰的屏幕，隔著一屋子令人作嘔的虛偽，她對著腦海深處冰冷的選項，干脆利落地“按”了下去。
“確認(rèn)！”
一股強大的、冰冷的、仿佛由無數(shù)精密“0”和“1”編織成的龐大信息流瞬間涌入她的意識和神經(jīng)末梢！整個世界仿佛被徹底分解重組！無數(shù)閃爍著微光的虛擬數(shù)據(jù)鏈條在她感知中浮現(xiàn)、糾纏、瘋狂回溯！
沒有炫目的代碼屏。遲薇只是閉上了眼睛。老舊地毯上殘留的浮塵粒子在燈光里懸浮。外面城市隱隱的車流聲變得遙遠(yuǎn)。
但感知中，卻完全不同。
她的意識，像一滴墨水滴入數(shù)字海洋，瞬間暈開、穿透、鎖定！沈清芳還在她面前唾沫橫飛地謾罵，那些污言穢語像雜亂的噪點背景。遲薇的心跳平穩(wěn)得可怕。
黑客視野啟動。
無數(shù)數(shù)據(jù)通道在她“眼前”具象成發(fā)光的管狀結(jié)構(gòu)。她意念如刀，鎖定目標(biāo)——那幾個最活躍、蹦跶得最高、推送內(nèi)容最惡毒的本城八卦大號“扒扒扒”，還有另外兩個“上流眼線”、“豪門觀察哨”。
追蹤路徑像閃電撕裂黑夜。一層層肉雞跳板、偽裝的IP地址、甚至某個加密服務(wù)器的遠(yuǎn)程端口……
形同虛設(shè)！
瞬間洞穿！
“扒扒扒”主編的后臺管理界面像一本攤開的賬簿，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遲薇的“眼前”。一個未退出的登陸賬戶名清晰可見：[雨落屋檐下]。
資金流水記錄顯示：昨晚11點03分，一筆來自[YU**]的2萬元轉(zhuǎn)賬打入“扒扒扒”指定賬戶。
交易附言是：[遲家小姐的大爆料，務(wù)必推熱！]
同一個時間，“上流眼線”、“豪門觀察哨”后臺，也收到了幾乎相同的轉(zhuǎn)賬，金額稍小，署名都是[YU**]。匯款賬號……指向同一個第三方金融平臺。
后臺操作日志更是鐵證。主編親自在后臺編輯、置頂、開啟熱點推送那些關(guān)于她的惡意內(nèi)容！
遲薇的意識抽離。目光落回膝頭的手機上。屏幕亮著，無數(shù)陌生惡毒的謾罵私信還在跳動。
【叮！檢測到關(guān)鍵節(jié)點！是否啟用附帶功能：‘隔墻有耳’15分鐘環(huán)境監(jiān)聽復(fù)刻？需額外消耗5點爽點值?？赡懿蹲疥P(guān)鍵語音記錄?！?/p>
“換！”
這一次，遲薇甚至沒有思考。念頭剛落，一股更細(xì)膩的感知波紋如同無形的觸手，以她為中心，悄無聲息地鋪開！穿過緊閉的門窗，沿著冰冷的大理石墻面，向著樓上某個房間迅速蔓延！如同在湖面上投入一顆水滴，漣漪精準(zhǔn)覆蓋鎖定目標(biāo)區(qū)域——那是遲媛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