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家別墅的暖氣開得足，遲薇縮在客房冰冷的窗臺上卻能呵出白氣。指尖劃過廉價棉布窗簾，窗外雨歇，殘云壓著城市灰暗的輪廓。腦海里，那張系統(tǒng)界面幽幽浮著：
【主線任務(wù)：于遲家宴會上驚艷亮相！獲取至少50點(diǎn)爽點(diǎn)值！】
宴會就在明晚。
她翻身下床，視線落在床邊唯一一把掉漆的木椅椅背上——掛著昨晚那條濕透又干硬的舊牛仔褲。衣柜空空蕩蕩，像張嘲笑的大嘴。
沈清芳給的那堆東西還堆在門后角落，熒光粉的裙子像一團(tuán)揉皺的毒蘑菇。她走過去，毫不留戀地用腳尖將它們踢得更靠墻些。
然后抓起背包，手指在里面摸索。最后掏出來兩張舊舊的一百塊紙鈔和幾枚硬幣。這點(diǎn)錢，是過去在夜市給人串珠鏈子攢下的。
指尖捏著紙幣的邊緣，又輕又薄，硌得皮膚微癢。
去買件衣服。
不是屈服，是戰(zhàn)袍。
——
巷子深處那家小店掛著的燈泡不太亮，橘黃的光暈下，整面墻的衣服擠擠挨挨。店主是個圓臉的中年女人，正費(fèi)勁地踩著縫紉機(jī)踏板?？匆娺t薇推門帶進(jìn)一股冷風(fēng)，她抬頭，眼睛亮了亮：
“喲，姑娘真??！看點(diǎn)啥？裙子？大衣？”
“簡單，有質(zhì)感的。
”遲薇目光在一排排衣服間掃過。指尖掠過粗糙的合成纖維，最終停在一件掛著的黑色羊毛連衣裙上。樣子極其簡單，沒有多余的蕾絲亮片，剪裁利落，料子摸上去也還算厚實(shí)。
遲薇掂了掂口袋里的紙幣和硬幣。
“這個，能試嗎？”
試衣間的鏡子很小，布滿陳年水漬。遲薇脫下洗到發(fā)硬、領(lǐng)口磨出毛邊的舊毛衣，換上那身黑裙。
店里昏黃的燈光下，效果竟出奇的好。剪裁利落地收束出柔和的腰線，露出纖瘦而線條分明的鎖骨和小半截小腿。黑色像一層流動的夜，包裹著她初具雛形的、清冷又挺拔的輪廓。
老板娘拿著半截吃剩的包子靠在門口，看得愣住，含糊不清地贊嘆：
“老天爺……姑娘，這條裙子跟長在你身上似的！好看死了！真的，太抬人了！”
遲薇看著鏡中人。
還是那張臉，但似乎哪里不同了。
皮膚仿佛被昨夜的暖流沖刷過，透出細(xì)膩柔光，不再是風(fēng)霜打磨的粗糙。尤其是那雙眼睛，漆黑、沉靜，像被溪水徹底洗凈的黑曜石，亮得驚人。
原本那點(diǎn)揮之不去的“土”氣，被這身黑裙和這雙眼睛生生壓了下去。
老板娘報了個價。遲薇盤算著剩下的錢。夠買下來，但……意味著她接下來只能啃饅頭了。
“包起來吧?！?/p>
她脫下裙子，聲音很輕。
——
宴會當(dāng)天，遲家一樓早已燈火通明。
水晶吊燈巨大的光暈流淌下來，照亮滿屋子衣香鬢影、低聲談笑。空氣里混合著名貴香水、紅酒和陳年雪茄的味道。
遲國棟和沈清芳站在門口與重要的賓客寒暄，遲媛穿著私人定制、鑲嵌著細(xì)碎水晶的月白色禮服裙，挽著沈清芳的手臂，笑得像個誤入凡間的天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她吸引，像被月光攏住的飛蛾。
沒人提起那個剛剛歸家的遲薇。
樓上，沒有暖氣的老虎窗縫隙里滲進(jìn)來的夜風(fēng)寒氣刺骨。
遲薇站在那張嘎吱作響的舊木桌前。桌上只有一只干涸的透明指甲油瓶子權(quán)當(dāng)鏡子。她攤開掌心，掌心有一小支開架店買的最便宜的豆沙色口紅。
“兌換，”
她在腦海中對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說，
“兌換‘頂級化妝技巧1小時’?！?/p>
瞬間，一股溫?zé)岬?、帶著奇異韻律的知識流毫無征兆地注入她的指尖和感知。
關(guān)于骨相明暗、關(guān)于色彩過渡、關(guān)于如何精準(zhǔn)控制粉質(zhì)在肌膚上呈現(xiàn)最佳效果……無數(shù)細(xì)微的觸感和分寸感清晰起來。
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原本那只握在手里還有點(diǎn)陌生的眉筆，忽然變得比自己的手指還要靈活。
眼影盤里只有幾個最基礎(chǔ)的啞光色塊。
她用指腹抹了一點(diǎn)最淺的米金，點(diǎn)在眼皮中央，再暈染開。幾筆，深邃溫柔的眼窩便勾勒出來。
腮紅是同樣便宜的開架貨，她用修容刷蘸取極其少量，暈在顴骨微微斜上方一點(diǎn)的位置，如同被月光親吻過的淺淡緋紅。
最后，是口紅。豆沙色涂抹均勻，又用紙巾輕輕抿去一層浮色，留下飽滿柔潤的暖調(diào)底色，宛若天生的好氣色。
沒有假睫毛，沒有珠光高光，沒有復(fù)雜手法。
只是極簡幾筆。鏡子里的那張臉卻徹底變了。原本清麗的底色被無限放大。
柔光肌底上，精致和諧的色彩分布將她天生比例優(yōu)越的五官雕琢得清冷又妍麗。
最出彩的還是那雙眼睛，沉靜如湖，深處卻仿佛燃著一小簇冰焰。
配合她身上那條簡約沉靜的黑色裙子，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不容忽視的銳利和澄澈。她像是剛從墨玉中誕生的精魄，清冷，孤高。
時間正好。樓下傳來樂隊試奏的音符。
遲薇對著那個早已干涸的指甲油瓶子最后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房間，順手關(guān)掉了燈。窄小的客房重新沉入寂靜的黑暗。
——
璀璨的燈光幾乎有些刺眼。當(dāng)遲薇踏上宴會廳入口最后一級臺階，走入那片金碧輝煌時，廳內(nèi)喧沸的人聲、高腳杯清脆的碰撞聲，似乎出現(xiàn)了一瞬微妙的凝滯。
離她最近的小圈子聲音最先弱了下去。是幾個倚在巨大水晶吊燈下、端著香檳杯的年輕男女。為首的是遲媛的閨蜜王佳怡，穿著一身粉紫色羽毛裝飾的蓬蓬裙。
“咦？”
王佳怡的視線第一個定在遲薇身上，從腳上那雙黑色細(xì)帶中跟涼鞋——顯然是和裙子一套買的——緩緩滑到那條質(zhì)感尚可的簡潔黑裙，最后停在她臉上。
王佳怡眼里先是掠過一絲驚訝，隨即嘴角翹起，對著旁邊一個富二代小姐低聲嗤笑：“媛姐家那個‘姐姐’？嘖，是挺舍得下血本買禮服了哈？”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幾人聽見。
另一個叫陳浩的富家子，一手揣著褲袋，一手晃著紅酒，斜睨著打量遲薇，眼神輕佻地在她身上逡巡：
“小美人就是小美人嘛……靠臉吃飯唄。就是不知道……除了臉，其他還拿得出手不？媛媛姐說的對，山溝溝里待過的人，恐怕飯都不會吃？”
他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和輕佻。
他們的哄笑被更多細(xì)碎的議論和目光淹沒。
那些目光來自四面八方。驚艷有之，更多的是審視、揣測和不加掩飾的好奇與輕慢。
一個遲家不速之客，一個土氣鄉(xiāng)下丫頭，穿了件像樣的裙子化了妝，想混進(jìn)這金粉世界？
遲媛站在不遠(yuǎn)處被父母圍繞的光圈中心，嘴角始終掛著完美的微笑，看著這邊，像個置身事外的觀眾。她白皙的手指卻在香檳杯下，幾不可查地蜷了蜷。
這時，一個穿著寶藍(lán)色繡金線套裝、涂著大紅唇的富態(tài)太太端著酒杯擠了過來。正是宴會上見過一面、被遲薇第一次出場就驚艷過但也被堵過話的李太太。
她妝容精致，眼神卻銳利得像探照燈，在遲薇身上反復(fù)掃射，像是要在那件簡約的黑裙上找出一個線頭一個破綻。
“嘖嘖嘖，”李太太撇著嘴，用夸張的音調(diào)對著周圍的人，目光卻釘子一樣戳著遲薇：“遲太太好福氣哦！媛媛已經(jīng)是人尖兒了，這位遲薇小姐呢，本事也不小哇！這才回來幾天？就脫胎換骨了？”
她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怕不是有什么高人……‘指點(diǎn)’？”她周圍的幾個貴婦都吃吃笑起來，目光越發(fā)曖昧和審視。
“李太太！”沈清芳尖利的嗓音插了進(jìn)來，帶著焦急的埋怨，“你說的什么話！這孩子……就是心思多，會挑衣服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像無數(shù)無形的聚光燈打在遲薇身上。氣氛繃緊。
王佳怡仿佛得到了暗示，臉上立刻堆起甜美笑容，朝前邁了一步，聲音又甜又脆，帶著一絲故作天真的惡意：
“薇薇姐，聽說你剛回來？鄉(xiāng)下生活挺‘鍛煉’人的吧？不知道……薇薇姐除了穿衣打扮，還‘鍛煉’了什么技能呀？媛姐的鋼琴可彈得是一絕！薇薇姐既然有高人指點(diǎn)，鋼琴總會彈一點(diǎn)吧？”
四周瞬間安靜了不少，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看戲的興奮。遲國棟皺起眉頭，沈清芳更是臉色難看。遲媛也適時走過來，輕輕拉住王佳怡的袖子，細(xì)聲細(xì)氣：“佳怡！別這樣問姐姐……她可能……”
話是阻止，卻沒說“可能什么”，更沒提鄉(xiāng)下有沒有鋼琴。那份“體貼”的欲言又止，是更鋒利的刀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鎖定在遲薇身上。廳內(nèi)巨大的水晶吊燈流瀉著冰冷華麗的光暈，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卻點(diǎn)不著半點(diǎn)溫度。
李太太用酒杯虛掩著唇角的譏誚。王佳怡的得意快要從精心修飾的假睫毛里溢出來。遲媛那副“妹妹受委屈了”的模樣在光影下無比刺眼。
遲薇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三角鋼琴光潔如墨玉的漆面。 腦海深處冰冷提示準(zhǔn)時響起：
【宿主是否確認(rèn)兌換‘大師級鋼琴演奏技巧10分鐘’？兌換所需爽點(diǎn)值：5點(diǎn)?！?/p>
她沒說話。
但那雙踏在柔軟地毯上的黑色涼鞋卻動了。一步，一步。不是走向包圍圈外，而是徑直走向那架立在演奏區(qū)域的巨大三角鋼琴。步履沉穩(wěn)，像踏著某種無聲的鼓點(diǎn)。
人群自發(fā)地分開一條窄路，驚訝、疑惑、等著看更大笑話的目光追隨著她。
她在琴凳前站定。
黑裙沉靜如水，勾勒著她挺拔卻并不強(qiáng)硬的背脊。她沒有立刻坐下，目光緩緩滑過黑白相間的琴鍵。那些琴鍵像一排緊閉的秘密之門，等待開啟的鑰匙。幾秒死寂的凝滯。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經(jīng)預(yù)見她手足無措的窘態(tài)。
終于，她抬手，指尖懸在冰冷的琴鍵上方幾寸。
下一秒！
落指！
不再是試探，不再是猶豫。
十根手指仿佛瞬間擁有了靈魂，以一種流暢到令人心驚的姿態(tài)落入琴鍵！
“鏗——”
一聲渾厚沉重到撼動人心的和弦猛然炸開！它像沉悶冬日里平地炸響的第一道驚雷！瞬間擊碎了滿場輕浮的空氣！
緊接著，一串華麗得讓人眼花繚亂的琶音滾過整個琴音區(qū)，速度極快，音符跳躍、碰撞，如同被激怒的神祇在云層之上潑灑下無數(shù)金玉碎屑！
貝多芬的《熱情》第三樂章！以難度和氣勢著稱！
所有人都被這開場的雷霆之音狠狠砸懵了！剛才的竊笑、低語、看好戲的眼神，瞬間被這恢弘而充滿攻擊性的樂聲絞得粉碎！
王佳怡張著嘴，手里喝了一半的香檳忘了放下，泡泡一串串破裂也毫無知覺。
李太太端著的酒杯猛地一晃，深紅的液體潑出來一星半點(diǎn)，染紅了寶藍(lán)色的衣袖，她都沒顧上擦，只死死盯著那在琴鍵上飛躍的十指。
遲國棟臉上那點(diǎn)不耐和刻薄徹底僵住，眼中有不敢置信的震動，幾乎屏住了呼吸。沈清芳更是瞪大了眼，嘴唇無意識地下撇，像個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
只有遲媛，指尖死死地、幾乎要摳斷自己精美的指甲，那張溫婉的面具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清晰可辨的裂痕。
她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那個端坐于琴前被所有人矚目的黑色身影，眼神深處，怨毒和驚恐像藤蔓一樣瘋狂滋生。
樂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越來越烈！
十指在琴鍵上跳躍奔襲，如同山洪沖決，如同駿馬踏碎冰河。每一個音符都帶著磅礴的力量感和無比精準(zhǔn)的控制力！
那根本不是一個初學(xué)者能擁有的技巧！那是千錘百煉才能擁有的靈魂共振！
沒人知道，遲薇端坐琴凳上，身體隨著音樂的狂瀾微微起伏，體內(nèi)那暖流卻在悄然涌動。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在腦海中流淌：
【檢測到現(xiàn)場情緒波動值急劇飆升，滿足升級條件。剩余爽點(diǎn)值：5點(diǎn)。是否立即追加兌換‘頂級儀態(tài)與氣場瞬時增強(qiáng)’，完美適配當(dāng)前演奏效果？消耗：5點(diǎn)?！?/p>
遲薇唇角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兌換?！?/p>
那股暖流瞬間沖上她的肩頸脊椎！肩胛骨像是被無形的手穩(wěn)穩(wěn)托住，向兩邊舒展開來。脊梁更是如同注入了百煉精鋼，挺拔如松，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韌性！頸項(xiàng)優(yōu)雅修長。
原本被演奏傾注的精神力量瞬間有了完美的載體！那黑色裙擺下纖細(xì)的身影，不再是孤單的演奏者，而是這狂風(fēng)暴雨般音樂絕對的、唯一的王者！
氣場！
一種無聲卻足以覆蓋全場、將所有人都拖曳卷入音樂風(fēng)暴的強(qiáng)大氣場！
當(dāng)最后一個重若千鈞的低音在極致的高潮中悍然落下，余音如同重錘擊打在心弦上，在整個宴會廳里形成短暫的真空回響。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呆若木雞。
李太太忘了擦拭紅酒漬的手懸在半空。王佳怡的嘴巴還張著。陳浩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時滑落，砸在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噗”，竟沒人看他。
幾秒?；蛟S更久。被震撼到麻木的神經(jīng)才反應(yīng)過來。
“啪?！?/p>
有人下意識地鼓了一下掌。
然后像是點(diǎn)燃了導(dǎo)火索。
“啪！”“啪啪啪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毫無征兆地炸裂開來！像洶涌的海潮，瞬間淹沒了整個遲家宴會廳！
無數(shù)目光灼熱地投射到琴凳上那個靜靜起身的黑色身影上。那些目光里充滿了震動、欽佩，還有之前輕蔑被徹底碾碎后的茫然與不知所措！
遲國棟也鼓著掌，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沈清芳下意識跟著拍手，眼神卻茫然又扭曲，仿佛不認(rèn)識臺上那個人。
只有遲媛，臉色煞白如紙。洶涌的掌聲每一下都像扇在她臉上的耳光！
她藏在人群里，精心梳好的發(fā)型被細(xì)汗濡濕了一縷貼在鬢邊，剛才溫婉笑容的假面早已徹底剝落，只剩下僵硬的肌肉和眼底那無法掩飾的、毒蛇般的嫉恨！
【叮！檢測到劇烈情緒波動（驚艷/震撼/欽佩/嫉妒/震驚），獲得爽點(diǎn)值68點(diǎn)！】
腦海中的提示音冰冷卻動聽。
遲薇只感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腳底升騰。她站在琴邊，看著滿場喧囂，微揚(yáng)的下頜線在璀璨燈光下流暢而優(yōu)美，她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剛剛還在嘲諷的人們臉上殘留的震驚和對自己的狂熱。
她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那68點(diǎn)，加上初始剩下的，點(diǎn)數(shù)早已超過50點(diǎn)任務(wù)要求。
【主線任務(wù)“于遲家宴會上驚艷亮相！獲取至少50點(diǎn)爽點(diǎn)值！”完成！】
系統(tǒng)提示閃爍。
就在這時，人群邊緣，那扇厚重古典木門邊安靜陰影里的位置上，一直冷眼旁觀全局的老人緩緩放下手中幾乎沒動過的茶杯。
老夫人穿著一身極其素凈的藏青色提花旗袍，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插著一支看似普通、實(shí)則價值連城的玉簪。她面容清癯，眼神卻銳利得像古井深潭，閱盡千帆。
從頭至尾，遲薇的出現(xiàn)、演奏，以及全場各色人等的反應(yīng)，都被她不動聲色地收于眼底。
掌聲尚未完全停歇。遲薇正準(zhǔn)備從聚光燈中心抽身。一條通往二樓的寬闊大理石樓梯上，遲國棟和沈清芳帶著僵硬的遲媛，正被幾個重要賓客簇?fù)碇f話。
老夫人抬手，止住了身后欲上前幫她拿披肩的中年女伴。
她站起身。動作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權(quán)威感。旁邊幾位本城真正重量級、連遲國棟都要巴結(jié)的老富豪，竟下意識地微微為她讓開了一條通路。
老夫人邁步，竟徑直朝著那剛剛演奏完畢、正被幾個年輕人圍住的遲薇走去。
她的步子不快，卻沉穩(wěn)有力，所過之處，喧嘩的廳堂自動劃開了一道無聲的靜默帶。 無數(shù)目光驚愕又敬畏地追隨著老夫人的身影。
老夫人走到遲薇面前。
離得近了，遲薇更清晰地感受到老人身上那股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氣勢。那眼神像是能穿透皮囊，看到最里層的骨頭。
老夫人站定，并未立刻說話。她先打量了一下遲薇。
那目光落在遲薇光潔細(xì)膩的額角，滑過她依舊透亮沉靜的眼眸，最后停留在那條簡約卻質(zhì)感的黑裙布料上。她的眼神無波無瀾，像是評估一件剛剛完成的藝術(shù)品。
終于，老夫人開口了。她的聲音不高，帶著點(diǎn)老年人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溫和，蓋過了周圍的嗡嗡聲：
“孩子，你這手琴彈得……有股野性，難得。”
她頓了頓，像是回味了一下那首激昂的《熱情》，再開口，語氣里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或者說，是識珠者的確認(rèn)？
“更重要的是，”老夫人的目光更深邃了些，仿佛看到了某種無形的東西，“你身上，有股勁兒?！彼c(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落入周圍豎著耳朵的每一個人耳中：
“挺好。不隨波逐流，像個能掌自己命運(yùn)的人。”
周圍瞬間安靜得能聽到遠(yuǎn)處香檳塔細(xì)微的氣泡破裂聲。這話的分量太重了！
老夫人目光轉(zhuǎn)向遲薇身后的位置。確切地說，是剛快步從樓梯上擠下來、臉上還掛著殘余的驚愕、假笑都僵硬地貼在嘴角的沈清芳。
老夫人用極其自然的語氣，像是在談?wù)撘患こＪ?，卻又帶著點(diǎn)意味深長的疏離，開口問道：
“遲太太，這倔強(qiáng)又出色的小姑娘……是你家哪位晚輩？倒是……有點(diǎn)眼緣?！?/p>
沈清芳的臉，“唰”一下，血色褪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