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眼的匯報聲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凌天的耳膜。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坐標報過來?！鄙n狼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抬起手，對著一名背著通訊模塊的隊員打了個手勢。
那名代號為蜂鳥的隊員立刻單膝跪地，從戰(zhàn)術背包側面取出一塊折疊的屏幕，迅速展開。
與此同時，他指尖在臂鎧的控制器上輕輕一劃。
那架被稱為鷹眼的微型無人機，在林間悄無聲息地調整姿態(tài)，鏡頭鎖定了五公里外的山坳。
清晰的畫面，瞬間出現(xiàn)在戰(zhàn)術平板上。
整個龍牙小隊，連同凌天在內，立刻圍了過來。
畫面里，是一片混亂的戰(zhàn)場。
硝煙彌漫，黃土翻飛。
幾名穿著破舊灰色軍裝的戰(zhàn)士，正依托著一塊凹陷的土坡做最后的抵抗。
他們的人數(shù)，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每個人臉上都沾滿了血污和塵土，眼神里混雜著疲憊與決絕。
在他們對面，三十多名日軍正呈扇形散開，一步步收緊包圍圈。
一挺歪把子機槍架在不遠處的土堆上，噴吐著斷續(xù)的火舌，將八路軍戰(zhàn)士死死壓在山坳里，連頭都抬不起來。
子彈打在土坡上，濺起一蓬蓬塵土。
“狗日的！跟他們拼了！”
畫面里，一名年輕的戰(zhàn)士聲嘶力竭地吼叫著，他身邊一名戰(zhàn)友的胸口正在汩汩冒血，眼看就不行了。
“排長！掩護我！”
那名戰(zhàn)士猛地從腰間摘下四顆捆在一起的木柄手榴彈，拉開引線，用盡全身力氣從掩體后沖了出去。
他的目標，是那挺歪把子機槍。
“回來！狗蛋！”
被稱為排長的漢子目眥欲裂，他想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片空氣。
日軍的火力瞬間集中到了那個叫狗蛋的戰(zhàn)士身上。
子彈像雨點一樣潑灑過去。
凌天通過屏幕，清晰地看到那個年輕的身體在奔跑中猛地一震，接著又是一震。
鮮血從他的后背炸開，染紅了那身灰布軍裝。
可他沒有倒下。
他憑著最后一口氣，踉蹌著、撲向了那個機槍陣地。
“轟——！”
一團橘紅色的火焰在屏幕上爆開，連帶著泥土和殘肢碎肉。
日軍的機槍啞了。
世界仿佛安靜了一瞬。
凌天的拳頭，在這一刻攥得死緊，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雙眼睛。
那雙在炮火中，為了保護他而熄滅的年輕的眼睛。
同樣的年輕，同樣的決絕，同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撞向敵人的鋼鐵。
“狗蛋……”
幸存的排長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悲吼，他舉起手中的漢陽造，朝著外面胡亂地開了一槍。
“鷹眼，切換熱成像，標記所有目標。”
蒼狼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冷靜得近乎殘酷。
“收到。”
屏幕上的畫面瞬間切換。
白天的景象消失了，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深邃的藍黑色背景。
而在這片背景上，三十幾個清晰的、散發(fā)著亮紅色光芒的人形輪廓，無所遁形。
他們就像黑夜里的火炬，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帶來的體溫變化，都被忠實地反饋在屏幕上。
蒼狼伸出戴著戰(zhàn)術手套的食指，在屏幕上快速劃動。
“敵軍總數(shù)，三十七人?！?/p>
“擲彈筒兩具，在這里，和這里?！彼c了兩個最亮的光點。
“指揮官，應該是這個?！彼氖种竿Ａ粼谝粋€位于后方、幾乎不動的紅色人形上。
“我方幸存者七人，其中兩人重傷，生命體征微弱?！?/p>
他冰冷地報出數(shù)字，可這每一個數(shù)字，都代表著一條鮮活的生命。
畫面中，失去了機槍的日軍開始重新組織進攻。
他們端著三八大蓋，在軍官的呵斥下，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前逼近。
而山坳里幸存的戰(zhàn)士，已經沒有多少彈藥了。
他們背靠著背，眼中最后的火光，正在被一點點被絕望吞噬。
凌天看著屏幕上那七個微弱的、被三十七個強大熱源包圍的藍色身影，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旁觀。
這不是電影，不是歷史資料片。
這是正在發(fā)生的，活生生的犧牲。
他猛地轉頭，看向蒼狼。
“隊長?！?/p>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救他們！”
蒼狼沒有立刻回答。
他靜靜地看著凌天，黑色的戰(zhàn)術目鏡反射著屏幕上紅藍交錯的光。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一秒。
兩秒。
蒼狼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個動作，干脆利落。
“收到。”
他轉過身，面對著龍牙小隊的十一名隊員。
那股冷靜到極點的氣息，在這一瞬間，悄然轉變成一種內斂而鋒利的殺意。
“全體都有。”
他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清晰地傳到每個隊員的耳中。
“武器更換消音器，切換至亞音速彈。”
“目標，正前方五公里，坐標洞幺拐。”
“執(zhí)行清掃行動。”
他頓了頓，抬起三根手指。
“三分鐘?！?/p>
“解決戰(zhàn)斗?！?/p>
“是！”
十二道身影，包括蒼狼自己，動作整齊劃一，瞬間散開。
他們從大腿外側的槍套中抽出造型奇特的模塊化步槍，熟練地擰上粗長的消音器。
整個過程，只發(fā)出幾聲微弱的金屬摩擦聲。
“幽靈，山貓，你們負責兩翼策應。”
“重錘，蝰蛇，優(yōu)先處理擲彈筒。”
“其他人，自由射擊，清理所有紅色目標?！?/p>
“顧問，請待在原地，蜂鳥會保護你的安全。”
蒼狼的指令簡潔而致命。
他最后一個說完，身體微微下沉，整個人如同捕食的獵豹，第一個竄了出去。
他身后的十名隊員，沒有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音，如同一群融入林間陰影的鬼魂，緊隨其后。
他們的動作迅捷而無聲，腳下的外骨骼裝置沒有發(fā)出任何噪音，只是讓他們以一種超越常人想象的速度在復雜的山林中穿行。
轉眼間，十一道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只剩下凌天和代號蜂鳥的隊員，還留在原地。
蜂鳥重新將戰(zhàn)術平板遞到凌天面前。
“顧問，請看?！?/p>
凌天低頭看去。
屏幕的視角已經改變，分成了十二個大小不一的窗口。
最大的主窗口，依舊是“鷹眼”無人機在高空傳來的戰(zhàn)場全貌。
其余十一個，則是龍牙小隊每個成員頭盔上的主觀視角。
他看到，隊員們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逼近戰(zhàn)場。
在他們的戰(zhàn)術目鏡中，數(shù)百米外的日軍，已經被一個個清晰的紅色菱形框鎖定。
距離、風速、彈道修正數(shù)據(jù)，在每個菱形框旁邊以綠色小字飛速刷新。
而在戰(zhàn)場上。
幸存的八路軍偵察排長王根生，已經扔掉了打空子彈的漢陽造。
他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刀，對著身邊僅剩的幾名弟兄慘然一笑。
“弟兄們，準備好，跟小鬼子拼了！”
“是！”
他們眼中，再無生念。
就在他們準備沖出掩體的最后一刻。
“噗?！?/p>
一聲輕微得如同樹枝折斷的聲音，從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一名正端著槍瞄準的日軍士兵，腦袋上突然爆開一團血霧，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他至死，都不知道子彈從何而來。
一場來自未來的無聲屠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