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嶺,一處反斜面的隱蔽山坳里。
夜風帶著松濤的呼嘯,刮過一件件冰冷的單兵裝備。
凌天正通過一臺平板電腦,看著無人機“鷹眼”傳回的實時畫面。
高倍鏡頭下,幾公里外的趙家峪燈火通明。
獨立團團部那間小小的土屋,人影晃動,不時有人進出,腳步匆匆。
“看來,王排長已經(jīng)把信和藥送到了。”凌天輕聲說。
他身旁,龍牙小隊隊長蒼狼抱著臂,身上那套暗色作戰(zhàn)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盯著屏幕上那豆大的燈火,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他們信了七分,還有三分在猶豫。”
“他們在開會,在爭論,在消化這件超出他們認知的事情?!鄙n狼的分析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
“那我們現(xiàn)在是等,還是……”凌天看向蒼狼。
蒼狼轉(zhuǎn)過頭,夜視儀下的雙眼閃著幽綠的光。
“聯(lián)絡(luò)顧問,決心需要您來下。但我建議,趁熱打鐵?!?/p>
他伸出一根戰(zhàn)術(shù)手套包裹的手指。
“信任就像燒水,光有底火不夠,還得不斷加柴?!?/p>
“一次救援,是僥幸。半箱藥品,是驚喜。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們徹底放下戒心,只會讓他們更加好奇和警惕?!?/p>
蒼狼的語氣很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專業(yè)。
“我們得再送一份禮,一份讓他們無法拒絕,也無法理解的大禮。徹底砸碎他們的疑慮,讓他們主動來找我們?!?/p>
凌天沒有猶豫。
“我同意。問題是,怎么送?”
“而且,必須讓他們明確知道,這禮是我們送的?!?/p>
蒼狼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
“很簡單?!?/p>
他調(diào)出另一塊屏幕,上面是無人機偵察了幾個小時后繪制出的三維地形圖。
幾條紅色的虛線在地圖上移動,標注著時間和頻率。
“這是獨立團夜間巡邏隊的路線,一共三條,每兩小時輪換一次。其中這條,會經(jīng)過一個叫‘一線天’的狹窄山谷?!?/p>
蒼狼的手指在地圖上一點。
“這里地勢狹窄,兩側(cè)都是峭壁,是他們防御的死角,也是我們投放物資的絕佳地點。他們的人,一定會發(fā)現(xiàn)?!?/p>
“行動?!绷杼焱鲁鰞蓚€字。
“明白?!?/p>
四名龍牙隊員瞬間動了起來,他們從一個偽裝網(wǎng)下拖出幾口墨綠色的軍用物資箱,動作迅捷,沒有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響。
幾分鐘后,四道黑影背負著沉重的物資箱,如貍貓般竄入黑暗的松林,消失不見。
……
“排長,你看那兒!”
獨立團巡邏隊的戰(zhàn)士張三壓低了聲音,捅了捅身邊的排長。
排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縮。
就在前方“一線天”山谷的入口處,月光下,赫然擺著幾口方方正正的黑疙瘩。
“隱蔽!”
排長一聲低喝,七八個戰(zhàn)士瞬間散開,趴在灌木叢后,拉動了槍栓。
死寂。
風聲鶴唳。
等了足足十分鐘,那幾口黑疙瘩一動不動,周圍也沒有任何動靜。
“媽的,什么鬼東西?”
排長膽子大,他貓著腰,一點點摸了過去。
等他看清了那玩意的模樣,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是幾口箱子。
鐵皮的,刷著墨綠色的漆,漆面光滑平整,連個磕碰的痕跡都沒有。
箱子邊角嚴絲合縫,上面還有他看不懂的洋碼子。
這玩意兒,比他娘的旅長坐的吉普車還要新!
“排長,是陷阱嗎?”一個戰(zhàn)士緊張地問。
“不像?!迸砰L圍著箱子轉(zhuǎn)了兩圈,壯著膽子踢了一腳。
箱子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
很沉。
他一咬牙,招呼兩個戰(zhàn)士:“走,回去報告團長!快!”
……
李云龍和趙剛幾乎是被人架著跑過來的。
當他們看到那幾口嶄新的墨綠色軍用箱時,饒是李云龍膽大包天,也愣在了原地。
“這……這是……”
趙剛扶了扶眼鏡,快步上前,他仔細看著箱子上的噴漆和編號,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認得出來,這種制式的軍用物資箱,工藝極高,絕不是國內(nèi)任何一家工廠能造出來的。
甚至比他見過的美國貨還要精良。
“是那幫‘華夏復(fù)興軍’送來的?!壁w剛的聲音有些干澀。
除了他們,沒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么幾口大箱子扔到這兒。
李云龍的呼吸粗重起來,他盯著箱子,眼神里混雜著貪婪、警惕和極度的好奇。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去,抬腳就朝著其中一口箱子的鎖扣狠狠踹了過去。
“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這里面賣的什么藥!”
“老李,小心有詐!”趙剛急忙喊道。
“砰!”
一聲巨響,鎖扣被硬生生踹斷。
箱蓋“哐當”一聲彈開。
周圍的戰(zhàn)士們嚇得全都趴在了地上,可預(yù)想中的爆炸并沒有發(fā)生。
李云龍湊上前,往箱子里一看,眼睛瞬間就直了。
箱子里,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排排鐵皮罐頭。
罐頭上畫著一只壯碩的黃牛,下面還有兩個他認不全的字。
“?!??”趙剛湊過來,念出了聲。
李云龍一把抓起一個罐頭,那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心花怒放。
“快!把所有箱子都給老子撬開!”
戰(zhàn)士們一擁而上,幾下就把剩下的箱子全都打開了。
驚呼聲此起彼伏。
頭兩口箱子,裝滿了牛肉罐頭。
第三口箱子,是五十套嶄新的棉服,連個線頭都沒有,布料厚實,棉花塞得鼓鼓囊囊。
戰(zhàn)士們抱著棉服,摸了又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年頭,有一身不露肉的單衣就不錯了,這么好的棉服,很多人連見都沒見過。
李云龍咧著大嘴,笑得合不攏嘴,他拿起一件棉服在身上比劃著,嘴里不停地罵著。
“他娘的!這幫華僑可真是咱們的親爹!太夠意思了!”
“老李,你看這個!”
趙剛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李云龍扭頭看去,只見趙剛從最后一口箱子里,拿起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那冊子很小,也就巴掌大。
封面是硬質(zhì)的,紙張白得晃眼。
李云龍接過冊子,翻開第一頁。
上面不是字,而是畫。
畫的是一張地圖,線條精準,還用紅藍兩色的筆,標注著一個個小點和箭頭。
每個點旁邊,都寫著一行小字。
“看不懂,這畫的啥?”李云龍把冊子遞給趙剛。
趙剛只看了一眼,后背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的手開始發(fā)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
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老趙?你倒是說話??!”李云-龍不耐煩地催促道。
趙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指著冊子上的一個紅點,聲音嘶啞。
“這里,是河源縣城東門外的據(jù)點,標注的時間是明晚九點到十一點,日軍一個小隊換防。”
他又指向另一條藍色的線。
“這條線,是日軍山崎大隊未來一周的巡邏路線,精確到了每個小時……他們會經(jīng)過哪里,停留多久,上面……上面寫得一清二楚!”
整個山谷,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風聲在嗚咽。
剛才還因為得到物資而興奮不已的戰(zhàn)士們,臉上的笑容全都凝固了。
棉服和罐頭,是雪中送炭,是驚喜。
可這本小冊子,是什么?
是神仙的預(yù)言書?還是閻王的生死簿?
這意味著,送禮物的這幫人,對周圍幾十里內(nèi)日軍的所有動向,了如指掌!
甚至比日軍自己還要清楚!
這種能力,已經(jīng)超出了戰(zhàn)爭的范疇,近乎于神鬼之術(shù)!
李云龍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從趙剛手里一把搶過那本小冊子,粗糙的手指撫摸著光滑的紙面,那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想起了王根生的匯報——沒聽到槍響,鬼子就一個個倒下了。
他想起了那半箱盤尼西林——比黃金還貴的救命神藥。
現(xiàn)在,又是這本能預(yù)知未來的小冊子。
狂喜、震驚、困惑、恐懼……種種情緒在他胸中翻騰,最后,全都化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
敬畏。
他李云龍?zhí)觳慌碌夭慌?,連旅長都敢頂,可今天,他對著這本薄薄的小冊子,心里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緊緊攥著那本冊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這幫“神仙”,到底想干什么?
他們到底是誰?
“不行!”
李云龍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眼神里冒著一股狠勁。
“老子非得把這幫‘神仙’的真身給逼出來不可!”
他轉(zhuǎn)頭看著趙剛,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老趙,你他娘的不是說要主動聯(lián)系嗎?老子現(xiàn)在就給你個機會!”
“咱們給他們唱一出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