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月下庭那一頓飯之后，我和陳見的關系突飛猛進。
他不再送我那些華而不實的星巴克和進口零食，而是開始走起了“接地氣”路線。
比如，他會排半個小時隊，給我買學校后街那家最好吃的烤冷面。
會在我來大姨媽的時候，給我送來一杯熱騰騰的紅糖姜茶，雖然那杯子是超市里最普通的一次性紙杯。
我一邊享受著他的“平民”式投喂，一邊在心里嘀咕，富二代就是會玩，這種反差萌，簡直是拿捏得死死的。
為了回饋他的“用心”，我也得有所表示。
很快，他生日就到了。
這是一個絕佳的、展現(xiàn)我“財力”的機會。
我提前半個月就開始籌劃。
送什么好呢？
他戴著綠水鬼，穿的衣服我雖然看不出牌子，但料子一看就很高級。
普通的東西，他肯定看不上。
我逛遍了各大奢侈品網(wǎng)站，看得眼花繚亂。
最后，我看中了一款錢包，普拉達的，黑色牛皮，設計簡約，官網(wǎng)售價八千八。
八千八。
我把我所有的獎學金、兼職工資、還有我媽偷偷塞給我的生活費全都掏出來，數(shù)了三遍，也才五千塊。
還差三千八。
我坐在床上，愁得頭發(fā)都快掉了。
“姜尤，你又在為你的富二代男友煩惱什么呢？”舍友一邊嗑瓜子一邊問。
“他要過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p>
“送什么？送你自己?。 鄙嵊岩荒槈男?。
我給了她一個白眼。
“說正經(jīng)的?！?/p>
“那就送點有心意的唄，不一定要貴。”
“不行，”我立刻反駁，“他送我的東西，雖然看起來便宜，但那叫‘心意’。我送他的，必須得貴，這叫‘實力’。”
我倆的“戀愛劇本”不一樣。
舍友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我了。
最后，我把心一橫，打開了淘寶。
我找到一家號稱“頂級復刻”、“支持專柜驗貨”的店鋪，花了八百塊，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普拉達錢包。
店家還送了全套的包裝盒、絲帶和購物小票。
收到貨那天，我躲在宿舍里，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皮質、走線、logo，看起來跟官網(wǎng)圖片沒什么兩樣。
我長舒一口氣。
這八百塊，花得值。
陳見生日那天，我倆約在學校的小花園。
我把精心包裝好的禮物遞給他。
“生日快樂。”我故作隨意地說，“隨便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p>
陳見接過禮物，表情有點驚訝。
“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
“當然了，”我挺了挺胸，“我可不是那種只會收禮物的女生?！?/p>
他低頭，慢慢地拆開包裝。
當他看到那個黑色的錢包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拿著錢包，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在那個金屬logo上摩挲了很久。
他沒說話。
我心里有點發(fā)毛。
不會吧？被看出來了？
這可是號稱能過專柜驗貨的頂級復刻??！
“怎么了？”我試探著問，“不喜歡嗎？”
陳見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不是……太貴重了。”他聲音有點干澀。
我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我立刻擺出富家女該有的姿態(tài)：“貴什么呀，一個錢包而已。你喜歡就好?！?/p>
“喜歡?！彼彦X包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然后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的頭埋在我的頸窩，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小尤，”他悶悶地說，“你對我真好?！?/p>
“那當然?！蔽遗牧伺乃谋?，心里美滋滋的。
用八百塊，換來富二代男友的死心塌地，這筆買賣，劃算。
過了幾天，輪到我生日了。
我其實沒抱太大希望。
畢竟他已經(jīng)送了我那么多“接地氣”的小禮物了，生日嘛，估計也就是吃頓飯，送束花。
沒想到，生日那天，他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
他約我到江邊。
當我到的時候，他正站在一輛騷紅色的保時捷911旁邊。
車頭還放了一大捧藍色妖姬。
我當場就傻眼了。
這是什么偶像情節(jié)節(jié)？
“你……”我指著那輛車，話都說不囫圇了，“你從哪兒搞來的？”
“我爸公司樓下開過來的?！彼p描淡寫地說，“他有好幾輛，這輛他不開，我就拿來用了?！?/p>
好幾輛……
我感覺自己的貧窮又一次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他拉開車門，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小姐，生日快樂?！?/p>
我暈暈乎乎地坐上副駕駛。
車里的內飾是全皮的，散發(fā)著一股金錢的香氣。
他遞給我一個盒子。
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條蒂芙尼的鑰匙項鏈，經(jīng)典款，閃閃發(fā)光。
“喜歡嗎？”他問。
我拼命點頭。
喜歡，太喜歡了。
這玩意兒專柜得一萬多吧？
“你對我太好了?！蔽腋袆拥每炜蘖?，說的也是真心話。
“你對我更好?！彼f著，發(fā)動了車子。
跑車發(fā)出低沉的咆哮聲，匯入了城市的車流。
我側過頭看他。
他專注地開著車，側臉的線條很硬朗。
手腕上那塊“綠水鬼”，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依舊醒目。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等等。
他爸不是做“小生意”的嗎？
小生意能有好幾輛保時捷？
還有他手上這塊表……
我腦子里靈光一閃。
我掏出手機，打開那個熟悉的奢侈品鑒定APP。
我趁他不注意，對著他手腕上的表，飛快地拍了張照片。
然后把照片上傳了上去。
等待鑒定的那幾分鐘，我感覺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終于，手機震了一下。
我點開鑒定結果，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
——仿品。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備注：此款為市面常見高仿，機芯粗糙，表盤刻度有誤。
我整個人都懵了。
仿品？
假的？
這塊我一直以為價值連城的綠水鬼，是假的？
那這輛保時捷呢？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屁股底下的真皮座椅。
這玩意兒……總不能也是假的吧？
我心亂如麻地回到宿舍。
舍友看我拿著個蒂芙尼的藍盒子，眼睛都直了。
“哇！你男朋友下血本了??！”
我沒理她，把項鏈拿出來，也拍照上傳到了鑒定APP。
結果很快出來了。
——仿品。
備注：鏈條材質為鍍銀，非純銀，鉆石為鋯石。
我看著手機屏幕，感覺天都塌了。
所以……
他送我的所有東西，都是假的。
他戴的表，是假的。
他開的車，是租的。
他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他跟我一樣，是個窮光蛋！
那我呢？
我送他那個八百塊的“普拉達”錢包……
他當時那個復雜的表情……
他不會是……也看出來是假的了吧？
一個窮光蛋，假裝富二代，騙了另一個窮光蛋。
而那個被騙的窮光蛋，為了不被拆穿，也假裝富二代，反過來去騙那個騙子。
兩個人，拿著一堆假貨，互相飆戲。
這叫什么事啊！
我越想越覺得荒唐，越想越覺得好笑，最后忍不住趴在床上，笑得渾身發(fā)抖。
舍友被我嚇了一跳：“姜尤，你瘋了？”
我抬起頭，眼淚都笑出來了。
“我沒瘋。”我說，“我只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p>
第二天，我在圖書館看見了陳見。
他正坐在角落里，埋頭看書。
手腕上，那塊假的綠水鬼，已經(jīng)被他摘下來了。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小尤?！?/p>
我沒說話，只是從包里掏出那個假的蒂芙尼項鏈，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他也沉默了。
然后，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假的普拉達錢包，也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
一個假項鏈。
一個假錢包。
靜靜地躺在圖書館的木桌上。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在那堆假貨上，反射出滑稽又心酸的光。
我們倆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