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委員的哨聲像道驚雷，劈開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空氣。蘇念念抱著速寫本往操場跑時，帆布鞋踩過剛澆過水的草坪，濺起的泥點在米白色校服褲上暈成星星點點的斑?！澳钅睿〉鹊任?！” 后桌的張曉曉拎著運動服追上來，馬尾辮甩得像只歡快的小兔子，“聽說今天要測 800 米，你準備好墊底了嗎？”
蘇念念把速寫本往懷里緊了緊，指尖觸到紙頁里夾著的香樟葉 —— 是昨天林默塞給她的那片，葉柄系著的紅繩在掌心硌出淺淺的印。“墊底也比你上次順拐強。” 她笑著推了張曉曉一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籃球場。
林默正在熱身，白色運動服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他彎腰壓腿時，后頸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一小片皮膚，陽光順著發(fā)梢溜進去，在衣領處織出細碎的金網(wǎng)。蘇念念的筆尖在速寫本上動了動，不自覺地勾勒出那截脖頸的弧度。
“集合！” 體育老師的大嗓門震得香樟葉簌簌往下掉。全班被分成四組測接力跑，蘇念念剛站到第三組末尾，就聽見張曉曉在旁邊尖叫：“念念快看！你跟林默一組！” 她猛地抬頭，正對上林默看過來的目光，他手里轉(zhuǎn)著接力棒，金屬外殼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第一棒的男生像離弦的箭沖出去時，蘇念念的手心開始冒汗。輪到她接棒時，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金屬，就被前面的女生撞了個趔趄。接力棒 “哐當” 掉在地上，在跑道上滾出老遠?！皩Σ黄饘Σ黄穑 ?女生慌忙去撿，蘇念念卻看見林默已經(jīng)沖了過來。
他彎腰撿棒的瞬間，蘇念念發(fā)現(xiàn)他腳踝的創(chuàng)可貼又換了張新的，邊角還粘著根草屑。“抓緊了?！?林默把接力棒塞進她掌心時，刻意用指腹裹住她的手指，掌心的溫度燙得她指尖發(fā)麻。等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經(jīng)沖了出去，風聲在耳邊呼嘯，卻清晰地聽見身后傳來張曉曉的尖叫：“林默居然等她站穩(wěn)才跑！”
沖過終點線時，蘇念念的心跳得像要炸開。林默站在樹蔭下遞水過來，瓶蓋已經(jīng)擰松了，瓶口還沾著片香樟葉?！芭艿貌诲e?！?他的聲音里帶著笑，額前的汗珠滴在鎖骨處，順著凹陷滑進衣領，看得蘇念念臉頰發(fā)燙。
自由活動時，蘇念念躲回香樟樹下畫速寫。張曉曉湊過來看熱鬧，手指點在畫紙上的投籃剪影：“這不是林默嗎？你畫他多少遍了？” 蘇念念慌忙合上本子，卻被搶了過去。“喲，還改了屈原的衣帶！” 張曉曉翻到那頁時故意提高音量，引得附近幾個男生探頭探腦，“林默說你畫錯的時候，臉都紅透了！”
蘇念念的耳根燒得厲害，抬頭時正看見林默被男生們圍著起哄。他手里轉(zhuǎn)著籃球，目光卻越過人群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像被陽光吻過的香樟葉。等男生們鬧夠了散開，他抱著籃球走過來，指尖在速寫本上敲了敲：“借我看看?！?/p>
畫本上除了投籃剪影和屈原像，還有片被紅繩系著的香樟葉 —— 是上周他偷偷夾進去的。林默翻到最后一頁，突然停住了，那頁畫著兩只并排的帆布鞋，鞋跟處都有塊磨白的痕跡，旁邊寫著 “打折款也很好”。
“確實不錯?！?他把畫本還回來時，掌心多了顆草莓糖，包裝上的小熊圖案缺了個角，正是蘇念念上周弄丟的那顆?！霸诓堇飺斓降??！?他的耳尖紅得發(fā)亮，轉(zhuǎn)身時籃球滾到蘇念念腳邊，她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球縫里卡著片香樟葉，葉柄系著的紅繩和畫本里的那根一模一樣。
體育課結束時，蘇念念的速寫本里多了張紙條，是用籃球氣針在紙上扎出的盲文 —— 后來她查字典才知道，那是 “下次一起跑” 的意思。而林默的運動服口袋里，揣著張曉曉塞給他的畫稿復印件，上面的帆布鞋旁被添了個小小的太陽，像極了蘇念念笑起來時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