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結(jié)束，林清堯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剛起身，陸臨舟叫住他：“林清堯，加個好友唄?！边€揮了揮手機。
上學還帶手機，膽這么肥？
他的手機在鎮(zhèn)宅。
陸臨舟今天幫了他，就勉為其難在屈指可數(shù)的微信好友里再添一丁吧。
林清堯撕了張便簽紙寫下微信號。
“頭像一片白，微信名一個‘Y’，是你嗎？”陸臨舟搜過才知道，這種賬號居然不是人機。
“晚上記得加我，不然明天別怪我...”
要干什么，打一頓嗎，剛開學就搞霸凌？
正當防衛(wèi)應該沒事吧。
僅僅幾秒，林清堯腦中閃過千百種對他不利的可能。
“跪下來求你?！?/p>
林清堯：......
有病。
林清堯拎著書包擺脫移動大喇叭，正式踏入不急不躁的夏夜，明月灑下的清輝有一半被高樓遮擋，另一半成了斑駁的倒影。
路過宿舍樓，隱約可見穿著褲衩，端著盆在走廊上亂跑的人。
回到家，客廳亮著燈，葉鳶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吃零食。
電視里放著《小馬寶莉》。
林清堯表示：不如喜羊羊和哆啦A夢。
他換好拖鞋正要去房間，又被嘴里嘎嘣脆的人喊住了：“過來?！?/p>
林清堯沒管。
葉鳶放下零食袋，抽了張紙擦手。
“今天說了幾句話，匯報一下?！?/p>
林清堯依然沒搭理她，只是回房間的步子明顯遲鈍了。
今天匯報完，是不是意味著每天都要匯報。
他不想說話再用同樣的理由脅迫。
在學校里擔驚受怕，晚上回家也不得輕松。
“你想一輩子當啞巴嗎？”
那又怎樣，在信息時代還能餓死不成。
“我就是不想說話，為什么一定要逼我說話！”
沒有噪音遮擋，他第一次這么歇斯底里。蒼白的臉色，短暫的耳鳴，整個人像被水底的植物纏住，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耳邊的轟鳴把他帶到了某一個傍晚。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傘的作用聊勝于無，他只能努力護著書包。
他家所在的樓下，大爺大媽圍在那不知交談著什么。
大雨沖刷過的路面似乎帶著血的味道。
匆匆上樓回家，家里空無一人，沒有母親強撐的微笑，也沒有父親嘲諷的字句。
安靜地可怕，像演一場啞劇，他是主角。
直到轟隆一聲...
林清堯強撐著打開臥室門，鎖舌和門貼合的瞬間，他跌坐在地，急促的呼吸回蕩在耳邊。
【噓，別吵，別哭，否則...我繼續(xù)打她。】
待所有聲音散去，林清堯紅著眼睛笑了出來。
還以為走出來了，原來他一直被困在那一天。
林清堯洗完澡，吹干頭發(fā)，想了想還是給葉鳶發(fā)了條消息——對不起，我不該那么大聲。
【遙遠】：你可以大聲，還有，有什么話不能當面說嗎？
林清堯離開臥室發(fā)現(xiàn)葉鳶還在沙發(fā)上，還是那個坐姿，應該很舒服吧。
剛剛的吶喊于他是驚濤駭浪，對葉鳶卻如同墜海的一塊石頭，很快消失不見。
他開門的聲音很小，但葉鳶注意到了。
“林清堯，那個人渣已經(jīng)死了，外面不全是壞人?！?/p>
她知道那是個人渣，為什么跳入火坑。
林清堯之前從未想過葉鳶為什么嫁給林震，他只當結(jié)婚雙方兩情相悅，一個濫情，一個眼瞎或者故意插足感情。
現(xiàn)在想來，葉鳶進家門起，他再也沒被林震打過。
籠罩了數(shù)年的霧，散了一些。
人心比數(shù)學題難解多了。
“知道了?！绷智鍒虻椭^，聲音很悶。
他還是沒有多說什么，關(guān)上門，世界只屬于他。
如果沒有剛剛那一遭，林清堯真不一定打開微信，某條驗證消息怕是要石沉大海。
他通過陸臨舟的驗證就把手機扔到一邊，隨意抽張卷子麻痹思維。
40分鐘后停筆。
林清堯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顯示11：20。
鎖屏界面很空，時間下方除了勿擾模式，只有幾條微信消息，來自同一個人。
35分鐘之前的消息，可那個點，學校寢室應該熄燈了。
英語21分的人運氣不會太好。
依據(jù)偷偷玩手機必被抓定律，他兇多吉少。
點進去一看，果然，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陸臨舟的哀嚎。
【666第一殺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蚁艉笳f話被宿管聽到了
【666第一殺手】：他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
【666第一殺手】：知道手電筒光照進來那刻我有多絕望嗎?。?！
【666第一殺手】：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666第一殺手】：你一天都沒和我說幾個字[淚奔]
【666第一殺手】：大哭.jpg
原來文字也能這么吵。
玩手機沒事，反倒說話被抓了。
微信名叫第一殺手，結(jié)果對著手機撒潑。
林清堯大手一揮，把備注改成——LLZ。
“一起樸素吧?！彼氉砸蝗说臅r候喜歡碎碎念。
陸臨舟發(fā)了那么多消息，他總得回復些什么。
【抱歉，剛剛在寫題，沒看到消息。】
就差最后一步發(fā)送，林清堯又把所有字刪掉，他猜陸臨舟睡下了。
萬一對方?jīng)]開勿擾模式，被吵醒怎么辦，高中的睡眠時間彌足珍貴，他不能打擾他。
“算了?！?/p>
【LLZ】：你剛剛想發(fā)什么，怎么不發(fā)了。
林清堯：...
有種偷玩手機被發(fā)現(xiàn)的感覺。
【Y】：抱歉，剛剛在寫題，沒看到消息?，F(xiàn)在怕打擾你，就沒回。
【LLZ】：你的消息不算打擾，嘿嘿。
【LLZ】：這么晚還寫題，莫非你想剛來學校就奪榜一[驚訝]
“笑話，我要是拿不了第一，可以收拾收拾找學校最高那棟樓跳下去。”
【Y】：是的。
【LLZ】：你之前哪個學校的，白天忘了問。
【Y】：云灣一中。
【LLZ】：?。。?/p>
【LLZ】：大佬，失敬了[天啊]
【LLZ】：我這就滾，不打擾您學習了，晚安。
空調(diào)溫度26℃，林清堯縮在被子里，手機的光打在臉上，映出一抹他都未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