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某個清晨,李公公撩開車簾,一股與江南水汽截然不同的、沉悶又威嚴(yán)的氣息撲面而來。
“姑娘,皇城到了?!?/p>
高聳的紅墻將天空切割成規(guī)整的四方塊,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這里的一切都太大了,大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被兩個宮女引著,穿過無數(shù)道宮門,最后停在一處奢華的池塘邊。
池水清可見底,里面的錦鯉比我家的“金元寶”還要肥上三圈,一個個懶洋洋地擺著尾巴,渾身散發(fā)著“爺不差錢”的貴氣。
李公公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露一手。
我懂,這是我的投名狀。
我抓起一把魚食撒進水里,學(xué)著記憶里那些魚的音調(diào),在喉嚨里發(fā)出一串古怪的咕嚕聲。
“開飯了,擺爛的都起來嗨!”
瞬間,那些懶洋洋的錦鯉像是打了雞血,瘋了一樣朝我涌來,水花濺了我一身。
李公公和周圍的宮女都看呆了。
我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就在剛剛,我湊近水面時,清晰地聽到了這群皇家錦鯉的心聲。
它們說的,不再是東家長西家短的廢話。
“嘶……昨晚又有宮女被拖出去了,聽說是德妃娘娘宮里的?!?/p>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啦?上次說錯話的那個,不是被撈去做成酸菜魚了嗎?”
“說起來,冷宮那位今晚會不會來啊?他手腕上的血,味道可真不錯……”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血?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炸開,我下意識抓住了身邊宮女的袖子,聲音發(fā)顫:“冷宮……在哪里?”
宮女臉色一白,像是聽到了什么鬼故事,猛地甩開我的手。
李公公銳利的眼神掃了過來,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
“阿鯉姑娘,”他笑得陰冷,“看來你不僅能跟魚說話,還喜歡打聽不該打聽的事?!?/p>
他頓了頓,湊到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吐信。
“記住,在這宮里,好奇心會殺死一只貓,更容易殺死一個……所謂的祥瑞?!?/p>
我被李公公的眼神嚇得不敢再問,只能強壓下心頭的驚恐。
祥瑞?我寧愿做回那個在江南水邊喂魚的傻丫頭。
接下來的日子,我被安排住在離那池塘不遠的一處偏殿,美其名曰“近水樓臺先得月”,實則就是被嚴(yán)密監(jiān)視。
我的日常就是去池塘邊“與魚對話”,然后把“魚兒傳達的吉兆”轉(zhuǎn)述給李公公,再由他上報。
我聽著魚兒們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八卦,絞盡腦汁地編造出各種“祥瑞”——比如“魚兒說皇上萬歲萬萬歲,子嗣綿延不絕”,或者“魚兒說皇后娘娘母儀天下,鳳體安康”。
但我的心,卻始終懸著。
因為那些魚兒嘴里關(guān)于“冷宮”和“血”的只言片語,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頭。
尤其是那句“冷宮那位今晚會不會來?。克滞笊系难?,味道可真不錯……”,像夢魘一樣纏著我。
我開始留意周圍的一切,希望能找到冷宮的方向。
然而,宮墻森嚴(yán),每一條路都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我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