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那年,我在街頭要飯,被人打得剩一口氣。
沈思妤扔給我一塊金元寶:
“小乞丐,我給你錢,保你不用再餓肚子,你來給我賣命怎么樣?”
我捧著金元寶說好。
跟著她十六年,我舍命救了她十八回。
所有人都說我就是沈思妤養(yǎng)在身邊的童養(yǎng)夫。
日后定會入贅相府。
但她醉酒,第一次將我留在她榻上那晚。
月上梢頭,云消雨歇,繾綣散去。
她懶洋洋地伸手揉著我的耳垂,扔給我一包迷情藥:
“今日的事,你就當沒發(fā)生過?!?/p>
“你這身段體力,拿去勾引溫顏吧?!?/p>
“只有江亦川親眼看見你們茍且,他才會死心娶我?!?/p>
……
我愣愣地盯著沈思妤看。
沈思妤已經(jīng)下了床,纖細的曲線在月光下舒展,曖昧的斑駁痕跡一點點被衣衫掩蓋。
昨日迷醉時在我耳邊輕柔誘哄的語調(diào),此刻變得散漫:
“江亦川眼里容不得沙子。過幾日他生辰,我爹想在那日替他向溫顏提親?!?/p>
“屆時你給溫顏下了藥,把人領床上去,事成之后給我個訊號,我讓人領著江亦川去抓奸。”
江亦川就是沈思妤那個竹馬,寄住在相府的表少本小姐。
沈思妤從小就心悅他,但江亦川眼里只有榮王府的小郡主,溫顏。
為此沈思妤沒少和他吵架。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當初年僅五歲的我,就是那條池魚。
那時沈思妤為了救江亦川,替他擋了一刀。
本是有恩于他的好事,偏偏沈思妤驕縱慣了,開口就讓江亦川不許再與溫顏見面。
她傷口還沒好利落,江亦川就忍無可忍與她吵了一架。
江亦川毫不留情地推開她:
“滾開,誰讓你救我了?就你多管閑事了,你愛死哪兒死哪兒去,別攔著我找溫顏!”
沈思妤氣急敗壞,轉頭把只剩一口氣的我撿了回去。
我猜她那時候想的是,江亦川,你不在意本小姐的死活,有的是人在乎;你不想要本小姐的好,有的是人想要。
吃的穿的喝的用的,江亦川沒有的,沈思妤一定會給我;江亦川有的,沈思妤都雙倍給我。
去歲春末,二房的公子尋了個由頭把我綁了,要拿家法來責打我。
沈思妤抄起凳子,不顧老夫人的阻攔,將人砸得頭破血流:
“傅西洲是本小姐的人,你有幾條命敢從本小姐手里搶人?”
她因此被丞相狠狠責罰,在屋里關了大半年禁閉,卻從沒怨過我。
那之后,沒人再敢欺辱于我。
知道的都說我是沈思妤的死士,不知道的,都說我是她領回家的童養(yǎng)夫。
人人都說,我這個小乞丐命好。
沈思妤看我看得緊,跟眼珠子似的,把我寵上了天。
時間長了,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沈思妤對我好,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而現(xiàn)在,沈思妤的話給了我當頭一棒喝。
我企圖越雷池半步的心思被打得蕩然無存,只能收回腳,看清自己的身份。
我說:“好?!?/p>
大概是沒想到我答應得這么干脆,沈思妤捋衣袖的動作滯了下。
她伸手要來拉我的手:
“不愿意的話,不用勉強,這事兒鬧出去也確實難為你……”
我抓著藥包,下意識后退半步:“沒有勉強,我很愿意?!?/p>
沈思妤的手落了空,她盯著我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行?!?/p>
她笑了笑,繞到我身后,動作自然的為我系著里衣,仿佛溫情還在。
口中的字眼卻涼得我膽戰(zhàn)心驚:
“知道你沒勾引過人,脫了衣服做做戲就行,不用真上?!?/p>
“這事兒過后本小姐會安排好,沒人敢嚼你的舌根,不能誤了你的名聲,你還得娶媳婦兒呢。”
我望著銅鏡,沈思妤垂眸捏著細長的綁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聲音越來越輕,到后面就變成了沉默。
一夜的旖旎和荒唐在這沉默中散盡。
我輕輕錯開身子,兀自穿了衣裳,同她行了個禮便要離去。
出門的時候,沈思妤突然叫住我:
“西洲?!?/p>
和每次靠在我肩頭的呢喃相差無多。
我回頭看她,沈思妤坐在陰影里,神色不明。
良久,她才開口:“你要有了心儀之人,同本小姐說,本小姐給你相看,替你備好彩禮……咱們好聚好散?!?/p>
五歲那年,沈思妤把只剩一口氣的我,從鬼門關拉了出來。
從見到她第一眼,我設想過很多種和她分別的場景。
無一不是死別。
可我不怕。
我想啊,我這條命都是她救的。
便是讓我替她死,我也愿意的。
我忍住眼眶的酸澀,對她笑笑: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