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個基地都在傳一件事。
老炮,回來了。
不是那個躲在宿舍里發(fā)爛的酒鬼。是那個英雄老炮。
西墻的警報響了。一次小規(guī)模的獸潮。大概幾十只“撕裂者”,一種速度很快、爪子像刀的低級怪物。
平時,這種規(guī)模的襲擊,需要一個滿編小隊,付出幾個傷員的代價,才能打退。
但今天,不一樣。
我站在指揮部的監(jiān)控屏幕前。屏幕上,是西墻的實時畫面。
老炮一個人,站在墻頭。
他沒穿厚重的防護甲,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渾身的肌肉像鐵塊一樣賁張。
他手里拿著一把巨大的鏈鋸劍,那是他的標志性武器。很久沒人見他用過了。
怪物像潮水一樣涌上來,攀爬著墻壁。
老炮動了。
他的動作,不像人。像一臺精密的殺戮機器。
鏈鋸劍發(fā)出刺耳的轟鳴。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片血肉。
他沒有后退,沒有躲閃。他迎著獸潮,像一塊礁石,撞向海浪。
一只“撕裂者”繞到他身后,鋒利的爪子抓向他的后心。
他頭也不回,反手一劍,直接把那只怪物從中間劈成了兩半。內(nèi)臟和綠色的血液,濺了他一身。
他不在乎。
他的眼睛里,只有燃燒的戰(zhàn)意。那是我親手點燃的,用許陽的生命作為燃料。
屏幕前的軍官們,都看呆了。
“天哪……”一個年輕的參謀喃喃自語,“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回來了!我們的戰(zhàn)神回來了!”
他們歡呼,激動。
我沒有。
我只覺得冷。
我看著屏幕上那個浴血奮戰(zhàn)的身影。那不是老炮。那也不是許陽。
那是一個怪物。一個被我制造出來的,只能燃燒三天的怪物。
戰(zhàn)斗很快結(jié)束了。
幾十只“撕裂者”,被他一個人,在十分鐘內(nèi),屠殺殆盡。
他站在尸山血海里,舉起鏈鋸劍,仰天長嘯。
陽光(雖然是灰色的)照在他身上,像神祇。
基地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指揮官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得漂亮,陳野?!彼穆曇衾?,是毫不掩飾的滿意。“你給了我一個驚喜。”
我看著他?!斑@不是驚喜。這是交易?!?/p>
“我喜歡你的交易?!彼α耍笆聦嵶C明,我的決定是對的。一個新兵的犧牲,換來整個西墻的穩(wěn)定,太值了?!?/p>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肉里。
“許陽的撫恤金,會按最高標準發(fā)放。”指揮官說,“對外宣稱,他是在訓練中,不幸犧牲?!?/p>
“犧牲?”我重復著這個詞,覺得無比諷刺。
“對,犧牲。他也是英雄?!敝笓]官說得理所當然。
我看著他那張沒有半點愧疚的臉,忽然很想把拳頭砸上去。
但我不能。
我只是一個工具。工具,是沒有資格質(zhì)問主人的。
我轉(zhuǎn)身,離開指揮部。
我不想再看那個屏幕。
我怕我會吐出來。
我漫無目的地在基地里走。到處都能聽到人們在議論老炮的“神跡”。他們說得眉飛色舞,好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神話。
沒有人提起許陽。
他就像一顆被丟進湖里的小石子,連一點漣漪都沒有留下。
不,他留下了。
他留在了我的腦子里,我的手上,我的呼吸里。
我走到醫(yī)療部。
我想見寧曦。
我不知道想跟她說什么。我就是想見她。想聞聞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能讓我感覺自己還像個人。
我推開她辦公室的門。
她不在。
桌上,放著一份報告。
是許陽的尸檢報告。
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來。
報告很簡單。結(jié)論是:顱內(nèi)槍傷,當場死亡。
但在報告的最后,有一行手寫的字。是寧曦的字跡。
“死者腦部‘海馬體’區(qū)域,有非正常能量殘留。疑似……”
后面的字,被劃掉了。涂得一團黑。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發(fā)現(xiàn)了。
她知道這不是簡單的自殺。